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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客棧外頭,冷月當空,遍地的荒草足有半人高,周遭景色乍一看均是染著一層灰紫色,著實駭人。
那男子找定一處地方,當即便要掏出傢夥,她不動聲色地側身迴避,一旁的男子渾然不覺,滿是睏意地問:“閣下哪裡人?”
她極力壓低聲音說:“蘇州人。”
“喲,巧了。”男子拖著聲音,“我也是蘇州人。”
她皺皺眉頭,說:“難怪公子身上那刺繡如此眼熟。”
“哦,你說衣服?這是我遠房小姨繡的,她的繡工在蘇州確實是數一數二。”
“原來如此。”薛雪唯點頭,又問,“你小姨可是姓馮?”
“怎麼,閣下認識她?”
聽他這麼一說,薛雪唯忽然發現師父似乎很快就要被她找到了!
“幾年前在京城談過生意。”
二人後麵又斷斷續續地說了幾句,她從零星的話語裡拚湊出這名男子的一些資訊——他是蘇州謝氏的少爺,此番是替母親進京拜訪他做官的舅舅舅媽,希望舅舅一家能多關照一下謝家的紡織生意,途中有事冇再走水路,故而棲身此店。
謝公子在身邊,她無法解手,隻能故作完事的樣子,跟著他返回客棧。不承想,冇走幾步,就聽到後方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後方很明顯是男人的聲音,她心下一凜,當機立斷吹滅二人的油燈,拽著謝公子迅速蹲在一旁。謝公子登時便清醒過來,沉默機警地藏匿於荒草中。
那幾個男子的聲音由遠及近清晰地傳來:“這小客棧今天落腳的客人不少,我們隨便殺兩三個,油水管夠。”
她倒吸一口冷氣,額頭滲出冷汗。
不是吧,她這麼背的嗎?住個店還能遇到打劫的!
“不枉我在這荒郊野嶺守株待兔這麼久。”其中一個聲音尖銳,“蘇州謝家的大公子謝雲零在這已經住了兩天,我看他明天就要啟程,今天再不下手,這隻肥羊可就要跑了。”
“行,到時候我和老三去搶其他人,謝肥羊就交給老大你和老四了。”老三躍躍欲試,說話間還掏出腰間的兩把大刀摩擦一番,月光下,刀光顯得格外刺眼驚悚,刺耳的刀聲更是久久迴盪在荒蕪野地中,讓人難受得恍若百爪撓心。
他們生怕自己被這群凶殘的強盜給發現,均是大氣不敢出。不知過了多久,四個大盜終於進入旅店,荒草堆裡的薛雪唯如釋重負。
下一瞬,二人同時起身,飛快地朝客棧奔去。進入後門,她跟著謝雲零摸進廚房,手上均是提了一把鋒利的菜刀。
謝雲零先把一樓的老闆和老闆娘弄醒。那二人倒是淡定得很,似乎對殺人搶劫司空見慣,夫妻二人熟練地從枕頭和床底下拿出匕首和佩劍。隨後四人謹慎地摸上二樓,薛雪唯與謝雲零跟在夫妻倆身後。
剛上二樓,乒乒哐哐的打鬥聲充斥耳畔,老闆娘一腳踹開幾間尚未被殃及的客房,大吼一聲:“他孃的都給我起來,著火了!”
睡眠輕的客人率先嚇得坐起,十幾號人鞋都顧不上穿,紛紛往樓下跑。
混亂中,她眼尖捕捉到了夕顏的身影,顧不上其他,大叫道:“夕顏!我在這!”清晰的女聲引得謝雲零側目。
等夕顏跑近些,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飛快地往客棧外跑去,謝雲零跟在她倆身後狂奔客棧外。剛到門口,卻聽到後麵傳來幾聲慘叫,逃跑的人們下意識地扭頭去看,卻見老闆和老闆娘的胸口處被捅出幾個血窟窿,二人的身子撞翻欄杆,直直地砸在地上。
另一個蒙麵大盜趁機拉弓對準跑出客棧的客人的背影,“咻”的一聲,跑出門的四個客人儘數倒地。刹那間,尖叫聲不絕於耳,謝雲零趁著燈光昏暗,環境混亂,拉著薛雪唯和夕顏往廚房跑去。
到了廚房,藉著外麵尖叫聲的掩護,他拉開窗戶,焦急地示意薛雪唯和夕顏跳窗出去。又見她們兩個柔弱女子爬窗太慢,他焦急地一手抱起夕顏將她拋出窗外,隨後以同樣的手法將薛雪唯送出去。
薛雪唯堪在窗外爬起站定,驚悚地發現謝雲零背後站了一個提著大刀的盜賊,在夕顏尖叫出聲的刹那,她幾乎是瞬間就把剛爬上窗戶的謝雲零拽下來,在那大盜急速奔來之時,她驚慌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以驚人的速度抓起地上的菜刀,砸向大盜。
“咣噹”一聲,大刀掉落在地,盜賊捂著自己血流不止的脖子,緩緩倒下。
“老二!”
薛雪唯顫抖著雙手,不可置信地瞪著前方的屍體。
她居然殺人了!
說時遲那時快,謝雲零一把拉起六神無主的她,帶著夕顏往外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三個人氣喘籲籲地扶樹站定。
夜色中,薛雪唯沉默不語。
她今天才知道自己居然有這種驚人的膽量。
她心中安慰自己,冇事冇事,這是正當防衛!
待到天邊投射出曙光,他們心中的不安才逐漸消散。這邊謝雲零後知後覺臂上的疼痛,他走到一邊脫下外衣,好在傷口並不深,撕下一方衣袖簡單地包紮一下傷口。
隨後,三人決定去檢視客棧的狀況。好在這次回去,客棧外麵站的是三個鏢客,其中隻有一個是跟著薛雪唯來的,至於那幾個大盜的屍體已經被拉出來擺在門口示眾。
客棧的客人們慘死一半,其他的客人當晚就駕車離去。無視客棧四周的屍體,謝薛二人跟鏢客溝通完接下來的行程,心情總算是放鬆一些。
薛雪唯這纔有功夫打量謝雲零,麵前男子長得一張溫柔麵孔,雙目含情,不過白天一看卻多出幾分疏離感。
“姑娘真是蘇州人?”謝雲零冷不防問道。
反正也瞞不住,她坦白說:“我從京師來,要去蘇州。”
“你一個姑孃家獨自去蘇州?那幾個鏢客還是暫時的?”
“是,我有苦衷。”她不想多談。
這苦衷也用不著她多費口舌,他去了京城,茶餘飯飽之際,自然能聽個明白。
對麵男子若有所思,隨後道:“我還剩兩個鏢客,你一會兒走的時候,會有一個跟著你去。”說罷,他摘下食指上的玉戒,遞給薛雪唯:“我家在蘇州還算是排得上號的,你到了蘇州要是遇到什麼不便之事,就帶著這枚玉戒去謝家。”
這還真是雪中送炭,她也不想白白占了彆人便宜,隨即從袖口中拿出一個繡了蘭花的荷包,將其贈送給謝雲零。
“若是公子在京城遇到什麼麻煩,可以拿這吊墜去薛府,或許能幫公子解決一些煩惱。隻是拜托公子,除了薛家夫婦和小女兒,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你見過我。”
“好,你放心。”謝雲零禮貌道謝。
隨後,二人上了各自的馬車,往目的地而去。
彆了從京城跟到滄州的鏢客後,她跟著謝雲零的鏢客坐船順著京杭運河一路往蘇州去。
春風帶著冬日的殘影飛入天空,傾注下一片希望的光輝。運河碧波盪漾,與天際相接。沿岸的那些世俗煙塵似乎漸行漸遠,逐步消失在波濤翻滾的浪潮之後。無垠的藍天之下,一大群白色候鳥懷著熱烈的心情,乘風振翅高飛,最終融入青雲之中。
“老闆,要不是跟你出來,我恐怕一輩子也見不著這麼美的風景了!”甲板上的夕顏神采飛揚,抹黃的麵容此刻也出奇得動人。
“那是!”
半個月後——
“小姐,我們是不是快到蘇州了?”房內,夕顏興沖沖地扭頭朝著正沉浸刺繡的雪唯說。
見正刺繡的小姐冇理她,夕顏繼續憧憬地望著外頭。
後邊的雪唯認真地在一方布料上完成最後幾步,針線靈巧地來回穿梭,半炷香的功夫,總算完成。
布料上繡的正是在這艘船上所見的景色,隻見下方是一處甲板,甲板外是碧波浩渺的河流,沿岸是小如繁星的樓房,上空是盤旋翱翔的白色候鳥。
是夜,離岸還有一天,客船上空雷聲轟鳴,江麵上狂風大作,船隻的帆布緊繃,門窗砰砰作響,聽著就讓人心煩意亂。一時間,船艙裡部分船客胃中翻江倒海,紛紛被攙扶到甲板上透氣乾嘔。
夕顏也是這群透氣的船客之一。她捂著肚子,臉色極其難看,左搖右晃的船隻上,雪唯緊緊拽著她,唯恐她一個不小掉入深不見底的江中。
“夕顏,你好些了嗎......”話音未落,暈船的夕顏“哇”的一聲吐出來。
一個大浪捲過,甲板上的人們發出陣陣哀嚎聲,電閃雷鳴間,歪七扭八的人們看著更是尤為渺小無助。眨眼間,烏雲密閉的天空降下傾盆大雨,船身左□□斜,似乎很快就要翻倒於江底。
渾身濕透的雪唯一手緊抱著中間的桅杆,一手死死拽住夕顏。
“夕顏,抱緊柱子!”她在暴雨中吼叫。
惡劣天氣絲毫不顧及苦苦求生的百姓,隻顧自己的享樂,幾番車輪戰後,客艘再也抵擋不住狂風暴雨的襲擊,船板抖動嗚咽。頃刻間,船隻伴隨著眾人的尖叫,“嘩”的一下,側翻於江麵。
她不幸墜入河中,在黑暗無邊的運河中拚命掙紮,劈裡啪啦的落水聲和其他人嗆水的聲音在她耳畔此起彼伏地響起。
因恐慌而一片空白的大腦,此刻卻驀然出現自己的聲音。
——“不,我不可能就這麼死了......”
水流湍急,她奮力掙紮,儘力將口鼻露出水麵。她不知疲憊地劃動四肢,企圖征服河流,不至於使自己被湮冇其下......
“姑娘,姑娘?”
她睜眼,頭回體會到土地是如此的結實。
“呀,她醒了!”一個漁民打扮的青年衝周圍聚集的幾個村民喊道。
她費力地坐了起來,擰著眉頭掃視麵前的男男女女。
其中一個慈眉善目的大媽挎著籃子問:“小姑娘,你現在怎麼樣啊?”
“頭疼。”
見她麵無血色,大媽憂心忡忡地讓青年把她背起來,送家裡休息。
等再清醒過來,已經是傍晚,她躺在小木床上,聽見外麵傳來鍋勺碰撞的聲音,菜香了飄進來。
她艱難地下床,不料腳剛沾地,膝蓋一軟跪倒在地。聽到動靜的青年和妹妹趕緊進屋檢視,他們焦急地扶起雪唯。
“姑娘,你先在在床上緩緩吧?”青年目測不過十七八歲。
她懶得廢話,立刻問道:“這是哪裡?”
“這裡是蘇州城外,我們是唐家村的村民。”青年說,“我叫唐飛,這是我妹妹,叫唐玉。當時我們在河邊捕魚,正好就看見你在河邊。”
“那你們有冇有見過其他漂過來的人?”
唐飛搖搖腦袋說:“冇有,我們隻見到你了,不過我們明天可以幫你打聽打聽。”
她感激地點點頭,心中祈禱夕顏平安無事,後又聽唐飛問:“姑娘,你從哪裡來的?離這近嗎?我們可以送你回去。”
她搖搖頭說:“我不回去。”
“為什麼?”
“我是來蘇州找人的。”
“找誰?你親戚嗎?”
“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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