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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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藏寶閣來了個女扮男裝的妞子，同行的還有一位，老瀟灑漢了，薛裡熟識的很，叫英生，是個頂鐺鐺的男人。

女妞自稱王勁，力勁的勁。

薛裡卻嗤之以鼻，難以令信，照個有頭有腦的人來說，特意強調這點，非是有鬼便是自滿，倘是個尋常男子，怎會？

滿嘴行俠仗義，豪情壯氣，儼然是一個冇見過血的雛兒。

麵容確實見不得如女兒家一般美麗楚動，貫也大氣大方，從舉手投足間，有散發舉教之風，談言吐詞，也含豐富識學，引據論點，道起來也是一套一套的。

可薛裡最討厭這般作逼裝成之人，假的要命。

“哼。”薛裡道，“抱歉，此物不售外人，生哥另請高就罷。”

“你知道我？”英生奇道。

“當然了。”薛裡嗬嗬然戲道，“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江湖有名冤頭，前陣日子，被一女顏耍丟了臉，錢也冇有，名也虛緲，被人家哥哥好一頓羞辱，卻……嗬嗬。”

英生一臉無奈道：“不是同路人罷了，良人難求，我無權無分，便不要再耽誤人家了。”

“那為何不去求權？”薛裡似有意無心的撥弄算珠，曼妙流轉的異瞳稍稍一晃，而又垂下白皙眼皮，明明未施粉黛的臉龐像羊一般純淨，可單視那雙眼時，倒如鱷一般凶險了，淡淡道，“偽劣，虛偽至極。”

“我……”英生道。

“生大哥誠心誠意求藥，姑娘是否過於咄咄逼人了？”王勁皺眉插口道，“生大哥興許是不屑於高權實位，如此身心空清之人難道不值得讚揚嗎？王權富貴，亂花漸欲迷人眼，世間蠱惑人心的美妙東西可多了去，哪裡求的過來？人心不足蛇吞象，保持傲然獨立未免不是一件獨善其身的好方。”

“實在荒謬。”薛裡嗤笑道，“這可實在好笑，穿鞋者不知無鞋者痛，你倒是豁達十分。”

“過獎。”王勁笑回，“生大哥視錢財如糞土，自然不會貫於身旁，但姑娘可放寬了心，銀錢我有的是，不過還可差人送的來，百鶯桃多錢，儘管說了。”

這話說的瀟灑萬分，可瀟灑小姐卻不自知，給她滿滿底氣與足氣的，便是她視如敝屣的金錢與地位。

薛裡展開扇子，持手握柄打開順滑，光澤如墨，眯了眯雙眸，蔑道：“恕不從。”

“你！”小小姑娘發了怒，薛裡倒是愉悅的緊，輕輕笑了兩音，便如看戲猴那樣盯著兩人瞧。

“勁兒！”英生按住了王勁的胳膊，默默搖頭，“姑娘權淺，請找你們家老闆來。”

看來是不願意同我繼續糾纏了？薛裡眯眼道：“成了，等著吧。”

話罷便合攏扇，敲敲木梨花做的掌櫃檯子，嗒嗒兩脆聲，就有一個弓背小流跑來，薛裡隻微一個挑眉，小流便明白了其主的意思，抱手躬一下，嗖快的便奔走了。

“等著吧。”薛裡莫名使出了一句鄉裡話，聽的人還怪心癢的哩。

英生禮貌的迴應一笑，那個王“勁”公子，則是一個好臉色也不願予他了。

“閣主來了。”小流提前給薛裡報了一聲，得了眼神也就退下了。

“喚我何事？”太童浂從樓梯上行下，扶手而頦低，目徑直薛裡定處。

薛裡不答，隻杵睛於他，待走近了，才展笑靨如花，施施走了幾步，當英生和王勁兩人的麵，將唇湊於太童浂。

“為何撒嬌？”太童浂早已興慣他的把戲，虛攬他的腰，昵了一下他的鼻尖，“又瞧上何物了？”

“不。”薛裡挨在他的懷裡道，“百鶯桃那玩意，我想要泡了水喝。最近嗓子生的很，想找個好靈丹妙藥吃吃。”

太童浂不解道：“想要就去拿了，和我說什麼？莫非最近是懶得連腳也不想用了？”

“是啊。”薛裡聊不經心的把弄太童浂的垂髮，“庫裡還有多少，叫小廝儘個拿出來吧。”

“有何吩咐叫小廝去便可。”太童浂道，“冇事也陪陪我，不要瞎去晃悠了。”

“你這卑鄙小人！”王勁忍不可忍，拍台嗬道，“簡直卑劣無恥至極！我們如何得罪你了，要將我們逼至絕境！左右不過是一顆藥丸，若不是實在無處尋跡，我們怎會跋涉千裡而來！我們已願用千金購置，你不要欺人太甚！”

“可笑。”薛裡冷冷睨她一眼，緩緩吐詞道，“愚昧無知。”

“她是何人？”太童浂蹙眉道，“如此潑辣。”

“什麼！”王勁張目震驚道，“你可知我是！”

“勁兒！”英生無奈打斷道，“不得魯莽。”

隨即抱拳行了一禮道：“閣主，在下英生，家中小妹因病患上失語之症，百裡尋醫，唯一道法便是這藥，如兄弟王勁所言，在下與她長途千裡才至於此，懇求閣主幫忙，將此藥賣於我們。”

“裡兒？”太童浂偏頭望向薛裡，疑惑尋問。

“是。”薛裡氣泄道，“就是這樣。”

“那賣給他們就是了，何必與粗人糾纏不休？”太童浂道。

“你說誰是粗人！”王勁不滿道。

太童浂不理，繼續道：“按價出一顆就是了。”

“我不願。”薛裡聳聳鼻尖道，“我不喜她，眼高於人，還不禁言辭，令人討厭的緊。”

“那不賣了。”太童浂視向他倆，“請回吧。”

“不可！”王勁急了，“閣主看想是個深明大義之人，此事關於我小妹的一生，無言大言小之說，若是我得罪了夫人，在此我道歉於你，是我魯莽不知分寸了，還煩請您將藥賣於我們！”

未想到王勁改變其態如此之快，薛裡也愣了愣，英生隨即應和道：“勞請閣主幫忙。”

“裡兒？”太童浂卻偏向薛裡先言，低頭看向了他。

薛裡將氣哼在胸腔內，無謂道：“算了。”

以為是鬆口了的兩人，頓時卸下沉重的勁，感激的話欲出喉，卻一下子再被攔在了齒後。

“過幾天不是有個拍賣會麼？”薛裡道，“百鶯桃是不在其列中，看你們如此有誠意，壓軸後就放它們做個驚喜好了，畢竟是女子恩物，也搶手不少，”

“那便這樣了。”太童浂道，“二位，請回吧。”

“可是……”王勁猶疑道。

“多謝閣主。”英生摁下了王勁的話，躬身謝了太童浂。

藏寶閣的閣規本是：介不售賣單品，僅憑以寶換寶，一切單品屆時在一月一次的賣會拍售。

因此，英生道：“那位姑孃的做法並非過舉，隻是我們情激錯事罷了。”

“那也不該如此待人。”王勁不快道，“大哥也真是，何事都往自己身上攬，那姑娘分明看我不順才這般刁難，究情究理當是她的不對。”

“好了。”英生歎一口氣道，“江湖之事複雜多變，你深閨其中，不懂罷了，本是我們壞了規矩，要看人眼色求事，你就不要埋冤諸多了。”

“可是！”王勁難以接受，拗扭脾性道，“本就是她的不對！為何叫我忍耐！”

“勁兒！”英生道，“莫要再耍性子了，江湖是是非非，與你雲裡泥裡，你不懂，就不要插足此事，待你堂兄來了後，走時你便與他一起吧，不要再跟著我了。”

“大哥！”王勁情急之下脫了口道，“我不依！我說了要與大哥浪跡天涯，相伴一生的！大哥怎麼好半途而廢，丟棄靜兒不管呢！”

“什麼相伴一生。”英生搖搖頭道，“你一介女兒家，本不該廢心於此，況且英生隻是一介草莽武夫，漂泊無定，更也無所求，全憑命數作軌，如此之人，怎麼好與一將軍家的女兒相伴一生。”

這話講的含蓄，實則是趕人之心急迫，可王靜非是不聽，自己有自己的一套理：“大哥所言非理！靜兒自願陪爾！漂泊無定又怎樣，大哥一片赤膽丹心，武功蓋世，全憑熱血助人為榮，此不介意我兄長待你粗魯，也不介懷我父親對你的疑心，家中憂事，也是大哥牽線搭橋作完美解決之策，這莫不是能力的表現？官位爵配，隻要大哥有意，稍加靜兒的幫助，莫不是唾手可得？”

“我無意。”英生終於沉了臉色，惱道，“靜兒還是將回程之事提上日程，待獲了藥，便與二弟歸府吧。”

“大哥！”王靜紅了眼眶，英生卻無耐道，“好了，此事為止，冇有再討論的餘地，靜兒，回房早歇息去吧。”

說罷，轉身離去，回了各自的房間。

夜裡，太童浂的間內，燭火映映，橘黃色的燈打照在一位人的背後，薄紗透露，隱隱窺見裡麵的溫軟腰肢，可遂一落地，伴之還有一長長布條。

薛裡舒出一口氣，大咧咧的埋怨道：“勒死我了，做女人可真難，要什麼盈盈一握的纖腰細肩，能還走的動道嗎，啐。”

“好了。”太童浂端著水盆來，溺笑道，“快來洗臉，一天都遮著臉皮，不悶的慌嗎？”

“可不嗎？”薛裡哀哀怨怨道，“明天不裝了，單單畫個眉算了，累死了。”

說著手一抬，掀了麵上的皮，甩手撂在桌上，這皮算是廢了。

“擦擦臉。”太童浂布著巾，舉著向薛裡道，“抬臉。”

薛裡乖乖聽了去，合上眼皮，左眼處呈一道貫穿臉頰，直至下巴頦的肉疤痕，很淡，早已經褪了痂。

再張開眼睛，表瞳一區灰白，看著如瞎子的眼一般。

太童浂擦的仔仔細細，每一塊皮膚都儘數照顧了去。

“今日要洗身子嗎？”薛裡問道。

“水已經打來了，你說要不要？”太童浂笑問。

“好吧。”薛裡歎一口氣道。

“自己脫了衣服去。”太童浂將袖子挽到胳膊肘，走到屏風處，裡麵赫然一具冒著騰騰熱氣的寬木桶，“坐進來，快些。”

“你為何不洗？”薛裡扁了嘴皮，不快問道。

“我早已經洗過。”太童浂嗬哧他說，“叫你自覺沐浴比什麼都難，隻能我親自監督著來了。”

薛裡脫的光溜溜，一腳踩進木桶裡，熱水包裹他每一寸皮膚，即使在炎熱的天裡，也有暢快的感覺湧上心頭來。

薛裡舒舒服服的挨著太童浂的手躺著，好像方纔厭棄的人不是他一樣。

太童浂拍了他腦袋頂，叫他坐好，自己則拿了手巾替他擦了起來。

每日都是這般安謐美好，薛裡儼然被沉進蜜罐子中去了，不愁衣食，不愁敵主，與往昔那些劍耙刀匕的凶險生活比較，還是這個傻公子爺的懷抱舒服溫暖。

薛裡蹭了蹭太童浂的腰腹處，他此時還正看著賬本，專心的很，除去藏寶閣，這延綿幾千裡內，至少上百家，都占著他的產業，這閣子，算是他的大本營。

與江湖極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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