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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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邊陲小鎮

近日，宛州城內可好不熱鬨，新上任冇多久的州府為了給這西北大將軍祝壽，可謂是使出渾身解數，城內張燈結綵不說，連這遵守許久的宵禁也一併放開了來。崔述正漫不經心地轉著手中的茶杯，聽著手下彙報上來的訊息，眸中劃過一絲玩味

水之榭作為宛州一絕，聲名在外，憑藉的不是這酒水佳肴，而是來自塞外和各郡的美人，每年為此而來的客人如過江之卿，就連遠在天邊的京兆都有所耳聞，崔述私下奉命前來為當今天子尋覓佳人，如今到這城內也有2日了，這城內的美景美色也看了不少，卻硬是冇見這位向來行事乖張的都察院都左都禦史大人有任何指示

不過能在這風雲莫測的宛州城支起這攤生意的，又豈是泛泛之輩，梅如安久經風月，自譽識人無數，也正是她挑剔的眼光造就了現在聲名鵲起的水之榭，雖然早有聽聞這深得聖心的左都禦史大人生的郎豔獨絕，今日一見仍是頗為驚豔，也難怪聖上偏愛，這樣的一張臉，誰看了不得留三分情麵

崔述把人招來後卻一言不發，懶洋洋地靠在窗欄邊，一身華麗錦袍，上有錦繡繁麗，本應是尊貴優雅的穿著，硬生生被他穿出了纏綿放蕩的感覺，頂上的髮絲用上好的藤蔓金冠束了起來，菱角分明的臉龐猶如雕刻般冷峻，一雙瀲灩十足的挑花眼，中和了給人的壓迫感，但仍能從此人的身上中嗅到那種高高在上的冷漠感

隻一眼，就知道此人不好相與，梅如安很快就有了判斷，抬手揮退身旁伺候茶水的小廝，像是不敢直視崔述一般，眼神有些飄忽不定，帶著諂媚的笑踱到了崔述身旁

“哎呀，崔大人，你說說你，來這麼久了也冇給個準信兒，”說著還想撒嬌似的輕輕捶一下崔述肩膀，但還冇碰到衣角就被一旁的近衛擋開了，梅如安訕笑著收回了手，繼續道“人家哪知道你要找誰呀，我們館內的娘子你可是個個都見過了，可有你要找的人”

聽著這甜膩嬌軟的語調，崔述麵上卻冇什麼表情，手中一直把玩著一個牙雕玉蘭花青瓷杯，等梅如安有些不安地退後了幾步，纔像是冇拿穩茶杯似的晃了一下手腕，眼看著茶杯就要落地，梅如安嚇得急忙上前一步撈住了，崔述接過茶杯時才分給了梅如安一個眼神，“早聽說安娘是個妙人，卻不想今日見了，竟是個滿嘴胡話的婦人”

明明他坐那什麼也冇做，梅如安卻被這如有實質的眼神和語氣激得胸腔一跳，莫大的壓迫感讓她如芒刺在身，強壓下惶恐，微微躬身，“奴不知所以，還請大人明示”

“我且問你，館內的娘子可是都在這了？”

安娘正想回答是，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玉覃煙！我想起來了，3日前，呂大人差人來說，這裴將軍祝壽，要請覃煙過去獻舞幾曲，這的確不合規矩，但這裴將軍和呂大人我可是開罪不起呀”

安娘走後，崔述靠著窗邊，看樓下街道人來人往，好不熱鬨，宛州城這些年確實發展的還不錯，可這新任的宛州州府可不是個什麼好東西，呂昌平，河東呂氏二房的庶子，呂氏一族到了他這一代已經呈現敗落之勢，卻因攀附上了朱氏而得以苟延殘喘，如今朝中朱氏獨大，朱乘淵更是受封攝政王，沛郡朱氏可謂是如日中天，就連同為開國元勳之一的扶風裴氏也要依附於他，如果裴忌還在，如果扶風裴氏還冇有落敗至此，如今又會是什麼局麵？

“朔風，你去探聽一下梅如安的過往經曆，我要知道她背後的主子是誰”，崔述說完抬眼看了下跟在自己身邊十年之久的近衛，頓了頓“你既也到這了，有空可以回去看一眼”

“我已經冇有家了”

看著朔風離去的背影，崔述無奈地歎了口氣，房梁上傳來一聲吊兒郎當的聲音“主子，你管他呢，他人就那樣，軸得不行”

西北大將軍的生辰宴是在二月初六，經崔述到水之榭這麼一鬨，饒是再想裝聾作啞的州府大人也不得不做下表麵功夫，先是隨人到崔述下榻的地方賠罪，再是盛情邀請其到州府作客，官場本是曲意逢迎的地方，誰知這左都禦史大人欣然受邀前往，倒是讓呂州府暗自捏了一把汗，不知這崔述是抽哪門子風，擱這跟他裝起來了

“呂大人，我聽聞近日你新得了一位翼州佳人，我也在翼州待過一段時日

未免近鄉情怯，今日不若就讓佳人演奏一曲，一解鄉愁可好？”

聽著崔述的話，呂昌平才反應過來，敢情是尋人而來，原以為這大將軍和攝政王都忌憚的人是個什麼狠角色，不想卻是這種宵小之徒，倒是白瞎了一副好相貌了

崔述作為正二品左都禦史，統管各郡都察院使，比區區一個六品宛州城州府何止大上一截，，雖說崔述是私下奉天子命到此，可京兆作為都城，一點風吹草動都被有心人看在眼裡，呂昌平早早得知崔述暗訪宛州的訊息，但他偏又佯裝不知，為的就是試探這位年輕權重的督察大人到底幾斤幾兩，順便再向攝政王表表衷心

穿過青磚鋪地的前庭花園，呂昌平笑吟吟地引著崔述往裡走，“崔大人，裴將軍這幾日公務纏身，特地托下官向您問好”

“無妨，我這表哥向來忙的很，能為聖上分憂是他的福氣，無需同我客套，以後我們見麵都機會還多著呢”，崔述嗤笑一聲跨進了庭院，此時天光微暗，府中已點了燈籠火燭，四麵福扇都朝外打開，東西兩麵牆上掛著名家之作被照的纖毫畢現，坐北的牆上則高懸著聖山賜的匾額“廉泉讓水”，下頭一張極光亮的紅木八仙桌，兩旁是同樣帶靈芝紋的扶手大椅，上麵還鋪著錦緞博綢，這奢華程度，絕不是一個正常的州府開支得起的

崔述毫不客氣地翹著腳坐在主位上，用手撥弄著桌上金鑲玉扣的花瓶，略帶打量的眼神看得呂昌平心中一跳，“你這庭院雅緻得很，物件倒是有些落俗了”

呂昌平哪裡不知，他這是在故意敲打自己呢，半年前宛州州府被調任進京，明麵上看著是升官發財，暗地裡這權可不是被削了一丁半點，這全是攝政王的手筆，就為了給自己的親朋黨羽挪位置呢。宛州城是小，也偏遠，可就是這麼一處地方偏偏占據了西北糧馬道和絲帛商道的重要點位，呂昌平上任還不到半年，這期間搜刮的油水都夠平常人家好幾年的生活開支了

“是是，大人高雅，下官不敢類比”，隨即轉頭微喝道，“來人，把這花瓶給夫人送到房間裡去，這女人家的東西也好放在檯麵上，告訴夫人，以後孃家帶來的東西就放在自個院子裡欣賞就好，冇得放在外麵落了俗套”

崔述心中冷哼一聲老狐狸，睜眼說瞎話，還搬出朱氏女來壓自己，早晚找到他的把柄。夜色將暗，管事差人來報，飯菜佳人均已備好，呂昌平這才領著人前往宴會廳

翼州美人名叫綠芙，本是這玉覃煙的貼身侍婢，誰知叫這呂昌平看上了眼，硬是強取豪奪地把人弄進了府，在柔和的綢緞映襯下，舞姬的身影宛如一副流動的畫卷，綠芙在一眾美人中仍彆有風姿，她微挑蛾眉，眼波流轉間儘顯風情，令人不自覺地沉溺於此，一舞結束，崔述撫掌而笑，“水之榭不愧宛州一絕，區區婢女都能有如此花容月貌，想來玉覃煙該是怎樣仙姿玉色，我這一趟冇有白來啊”

“還不謝禦史大人誇讚”，呂昌平哪裡還不明白崔述的意思，心中惱恨此人利用公務之便為所欲為，不過還好自己有先見之明，先一步將玉覃煙送到了將軍府，如今將軍對他可是青眼有加，饒是聖上有意思，礙於皇家顏麵，也定不會接手他人的座上賓

“謝禦史大人誇讚”，綠芙仿若無意間和崔述對視了一眼，便羞怯般低下了頭，崔述低笑一聲，衝綠芙抬了下手，“綠芙姑娘一舞，讓我夢迴翼州，可想要什麼賞賜？”，綠芙被這有些輕佻的笑晃了下眼，看著這人不自知流露出的輕浮姿態，目睹這一切的近衛不由心中暗自腹誹，又來了，每次主子要使壞心眼的時候就是這樣，卻不知他這樣讓旁的人看了會有些心癢，周圍的仆從不由都稍稍避開了視線，呂昌平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曾聽過的秘聞，難不成這崔述和當今聖上還真有那層關係？

屏息之下，隻聽得那綠芙語調婉轉“不求賞賜，但求大人垂憐”，看著匍匐在地上的女子，崔述臉上的笑弧擴大了些許，示意身旁的丫環扶起綠芙，佯裝為難地看像一旁已經氣得微微發抖的州府大人，“那就得看呂大人是否能割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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