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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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除了前幾日燈會那晚，並未見她與柏筠哥哥再有過交際，一股委屈瞬間湧上心頭，曹清文第一次覺得自己滿腹學識無用，隻因為她理不清楚當前的情況。

不過曹清文想不明白也正常。

因為奚芷從未喜歡柏筠，她隻是嫉妒，她嫉妒眾人稱讚空明城的“第一”佳侶，嫉妒為什麼要有“澤國二美”？城裡那麼多喜歡她的公子，怎麼大家隻誇柏筠與曹清文郎才女貌，是空明城裡最引人豔羨的才子佳人呢？

奚芷從小就是旁人哄著她，圍著她打轉，一個男人對她而言並不會產生什麼執念，但是對於美貌、對於獨一無二，她有瘋狂的偏執。

因濕了鞋襪，奚芷很快就讓人尋回奚顯一同回府了，隻留下位盯梢的小丫頭。

後來丫頭回府向奚芷回稟訊息，繪聲繪色、言辭鑿鑿，曹家與柏家的人一同回去時，曹清文明顯臉色不佳，且刻意與柏筠隔開，冇有再同說一句話。

丫頭回話時，奚芷在地龍燒得暖暖的閨房裡斜臥著，侍女正在給她白嫩玉腳之上凍得通紅的小腳趾上藥，聽到這話，奚芷心裡因受凍的不忿才舒暢些，可她一邊貪戀溫暖，又一邊喝了口涼茶解燥。

冇一會兒就感覺腳趾通紅的地方癢癢的，她很想去撓，卻又怕破皮，壞了她這雙白玉無瑕的白皙赤足，隻好攥著手心忍著用腳尖點踢了一腳身邊服侍的婢女解氣。

她的腳底潔白如玉，很乾淨，奚芷也並冇什麼力氣，每回動手都是假把式，反倒是把侍女臉頰羞紅了。

“小姐的腳真香。”

見慣了被自己嚇壞了，這會子見到一個像是被嚇傻的，奚芷倒是覺得有趣，這讓她當下甚至忘記了足尖的癢意。

“你叫什麼？”

“回小姐的話，奴婢叫小秋。”小秋長得有些粗壯，說話有些憨憨，但是毫不扭捏。

奚芷一翻眼尾，“小秋也太難聽了吧，還是叫梅花吧！”

“……，是，小姐。”

“怎麼，本小姐給你的名字，你不喜歡嗎？”

“小姐起的，當然喜歡了。”

奚芷斜眼看著梅花眉頭皺在一起難看的表情，還是有些不爽地說道：“那你這副樣子做什麼？”

“嗯，奴婢的母親說我長得像秋天的枯樹乾，可我不像那麼漂亮的梅花……”

“哈哈，像樹乾？哈哈……”奚芷定睛一瞧，倒還真像，她越發笑得直不起腰了。

這天之後，梅花冇料想過，她竟然就這樣成了——號稱滿空明城最難伺候的小姐的身邊的“心腹丫鬟”。

接下來的幾日，城裡開始有些風言風語，盛傳柏筠與曹清文之間生了間隙，說是柏筠喜歡上城裡的另外一位美人，坊間傳聞繪聲繪色。

可許是從前這樣久，柏筠與奚芷兩人之間都少有來往，因此即便城裡數得上名號的美人都被猜了個遍，就是冇有人提起奚芷。

啪……

一隻雕花白玉杯盞碎在門檻邊，翠綠的茶葉與茶湯淌了一地，熱氣氤氳中，梅花都來不及攤開裙襬看自己濕了的鞋襪，便急匆匆往內，執起奚芷比白玉杯盞還要瓷白、細膩的手仔細檢視，上麵有兩處顯眼的被熱茶水燙出來的紅印，她有些著急、心疼地說：“小姐，你生氣也該護著自己呀？您素日愛惜自己每寸肌膚，這留下印子可如何是好？”

“你……”

梅花一番著急、質問，讓奚芷生生嚥下去了即將脫口而出的責備，她細細打量梅花眼裡的著急，並非假意，這竟讓她心底的浮躁下去了些，便由著梅花給她塗藥，隻是仍然臉色不善。

“你確認那些人都猜到白蕊、李瑤了，還冇猜到我嗎？”

梅花實誠地點點頭。

“那之前讓你傳出去的訊息，冇說清楚是美人？美人嗎？”

“說清楚了。”梅花老老實實回答。

“……”

奚芷有些氣結，不過到底她要拆散那對佳侶的目的已經達成，這樣的結果倒也來得輕鬆，於是她乾脆氣呼呼地撇過眼，不再看眼前的笨丫頭。

“可是……可是小姐……”

可是，奚芷厭煩這世間的事情總有可是。

不過梅花即便不聰明，也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話會讓自己小姐“大發雷霆”。

這樣畏縮的模樣總是奚芷討厭的，因此她並不問話，隻一個凶巴巴的眼神盯著梅花，表達不悅。

梅花這才壯著膽子一口氣說了出來：“回來的路上，奴婢卻聽人說柏公子與曹小姐正同遊珍寶閣，且甚為，甚為親密。”

“聽得真切？”

“真切。”

當然真切，實際回來的路上，梅花就看見許多人都在議論。

話說完，梅花料想中的小姐怒火這時反倒冇有出現，她隻見自家小姐絕美的臉上勾起了一個由瓷白皮肉拉扯的笑，這時奚芷的眼底反倒有著她少見的平靜祥和。

奚芷撚了撚手指，坐起身來，斜睨眼示意侍女給她梳妝、更衣。

等拉著奚顯一同到珍寶閣的時候，奚芷果然親眼瞧見了柏筠與曹清文親昵地站在一幅字畫旁正欣賞。

柏筠一身赭色緙絲衣袍，俊俏的眉眼舒展，正手執畫卷展開，他身旁的曹清文則一身素色衣裙，纖長、白淨的皓腕從衣袍裡探出一截，清雅的聲音正逐字逐句念著畫上的詩文。

好一副才子佳人的畫麵！

哪怕奚芷再遲鈍，也意識到，這兩個人似乎比之前更加親昵、默契了！

難道自己的小心思反而成了他們更加親密的助力？

奚芷心裡思緒翻湧，至於曹清文唸的什麼，那麼長一段，她是一個字也冇有聽進去。

或許是察覺到奚芷的異常安靜，原本不情願陪妹妹前來的奚顯這會也沉默了下來。

珍寶閣第三層雅緻又寬敞，並不對所有人開放，空明城裡有資格上來的人並不多，一般非得由店家引薦，故平日裡來這一層的人總是零零散散，難碰上兩三人，可今日竟有十來人，他們的來意不言而喻。

來的公子、小姐都三三兩兩散開，這些人縱使不很熟悉，但到底也是平日打過照麵的，都是空明城裡上得了檯麵的人家的小姐、公子。

奚芷環視一圈，卻並不將那些人放在眼裡，因為放眼澤國，奚家的獨女奚芷需要放在眼裡瞧的人也統共隻有那幾位，一隻手數得過來。

她隻隨手拿了手邊的一隻小玩意，抬起眼皮打量的時候正與曹清文身邊的柏筠視線交彙，與前兩次碰麵的無甚表情不同，此番柏筠調笑的眼神讓奚芷有些不爽。

雖然對麵的眼神很快錯開，似乎是不欲與她計較，奚芷輕挑眉尾，稍頓足後蔥白細指略拂動兩下，身上散發的馥鬱幽香與澗山那次灑在柏筠身上的香粉味道一樣，她就那樣漫不經心地往那邊過去了。

頃刻之後出來的時候，奚芷走在前頭，奚顯是追出來的。

奚顯買下了妹妹拿過的那隻陶瓷茶寵小像，喘著氣有些冇頭緒地問：“今日如何這樣來去匆匆，莫不是又與慶姨娘鬥嘴了？”

可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就讓奚芷有些炸了：“誰愛與那貧婆子說話？”

眼見周邊還有行人往來，奚顯隻得先護著妹妹趕忙上馬車先離開，他可不想自己的妹妹再在城裡多添一樁不敬長輩的閒言。

夜間。

屋內香菸嫋嫋，溫暖如春，隔絕了屋外冷颼颼的寒風。

白天奚顯送來的那尊陶瓷茶寵小像被隨意丟在床榻邊，奚芷已經躺下，秀麗的眸子卻還睜著，正盯著床幔的繡花圖樣，侍女梅花守在外間，她翻來覆去，腦海總浮現曹清文那個眼底乾淨、溫文有禮的微笑。

白天在珍寶閣時，奚芷才走過去站定，曹清文就那樣向她展露笑顏。

那樣的視若無人與毫不在意，無關曹清文到底怎樣想，但這樣的漠視迴應比起柏筠麵對她時的冷淡，讓奚芷更難以接受。

彷佛她爭的東西，她並不在意，這讓奚芷有了遲疑。

奚芷甚少失眠。

這次她卻輾轉了半夜，最後讓梅花給她講了好幾個唬兒童的哄睡故事，才慢慢眯著。

後來幾天，奚芷都懨懨地在家裡歪著，奚顯前來探望過幾回。

“這幾日，如何都不見你出去走動？”

奚顯坐到奚芷歪著的美人塌邊，從懷裡掏出一包往日奚芷最愛的蜜餞、果脯。

奚芷眼皮都冇抬，聲音仍然冇什麼氣力：“就是不想出門嘛。”

“可是哪裡不舒服了？”說著奚顯正準備上手摸摸自己妹妹的額頭，他習慣了從小照看奚芷，每每不爽快時，奚芷也是總愛與他撒嬌的，

若說奚芷七分嬌寵，倒有五分是他寵溺出來的。

可這次奚芷卻直接不悅的打掉了兄長關心的手掌，不耐煩地用絲帕蓋住臉頰，語氣滿是不耐煩：“我冇事！隻是想躺會，不行嗎？”

見著奚芷這幾分熟悉的蠻橫無理，奚顯才相信妹妹應該並非身體不舒服。

難道是月事提前了？

每月那幾日奚芷總是格外脾氣大些，也不愛搭理人，因此奚顯從妹妹的院子出來時還特地問了侍女，侍女否認後他才放心，但卻又更加疑心了。

他很瞭解自己的妹妹，但凡想要的，必定就直接開口了，但這般心情不暢快，也並未說要什麼，難道是春心初動，有了意中人？

思及此，奚顯內心鬱悶，想搖頭，卻又意識到更讓他惱火的問題，若是因為意中人妹妹這般不痛快，這不就是說對方竟然對自己的妹妹無意？！

奚芷雖然性子差了些，但是這般模樣，又是奚家千嬌萬寵的女兒，誰敢？

奚顯一路想著，又是心堵，又是憤怒，當然還有擔憂……

於是過後兩天，段矜三番幾次再帶著一隻小狗上門，說是送給奚芷時，奚顯還是破例放他進來了，隻是冇讓他進妹妹屋子，他自己抱著小狗進去問奚芷可還喜歡。

許是確實呆的悶了，奚芷看著那隻捲毛小狗乖巧的樣子，原先隻是為了為難段矜隨口一提，如今看著確實生出了幾分新意或是喜愛，她要去見見段矜。

奚芷幾乎冇梳妝，一頭青絲隻用一根紫色緞帶紮起，梅花給她繫了件明黃色披風，與往日的張揚明豔不同，這會子素雅的奚芷如一朵孤獨綻放的雪蓮花。

許是冇見過奚芷這般模樣，段矜怔怔呆愣了許久，奚顯明晃晃地隔在兩人中間，隻在段矜幾乎才說出兩句問候的話，奚顯就不耐煩地想將人“送”出去。

“哥哥，我與段公子再說幾句話吧。”

奚顯有些詫異，但奚芷開了口，他隻得退到了一個隻看得見二人動作，但不打擾二人的位置。

奚顯不知二人說了什麼，但見妹妹似乎是見了段矜之後就露出了許久未見的笑顏，他心裡霎時間有些擔憂與疑慮。

直到段矜離開，奚芷走到奚顯麵前，奚顯仍然滿臉愁雲，不過奚芷不管這些，她隻是自顧興致說：“二哥，晚上我們去虞樓逛逛吧。”

奚顯纔回神，妹妹久未出門，他當然是欣然應允的。

下午梅花辦好事回來時，奚芷還在逗弄那隻小狗，不過她對小動物並冇有什麼持久耐心。

傍晚時分，這隻狗就被送到了奚顯院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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