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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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著一半是回憶，一半是現實。記憶的風時不時地吹過來，就像是用手撫摸著已經癒合的傷口，疼痛不在，疤痕依舊。

萌芽裡的愛情，就像爬滿了螞蟻的白玫瑰，美麗卻幼稚。

在階梯走廊的教室裡上晚自習的時候，靜姝聽到了同學們的議論：誌竟的床上擺滿了書，他每天摟著書睡覺呢。他讀的書可真多。他真有才，他還寫詩呢。他長得好帥呀：你看，還穿燕尾服呢、、、、、、

靜姝經常自比賈寶玉，隻可惜寶玉癡呆於女子的胭脂和女兒美，她卻癡呆於男子的帥和才。她在內心裡前悄悄刻下了誌竟這個名字。在操場上，在餐廳，在圖書館，很多次，靜姝遠遠地呆呆地看著誌竟，一看就入迷，一看就捨不得挪開腳步。

持續了一個月之後，有一天，下了晚自習，九點多靜姝回到宿舍。洗漱完畢，躺到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她想向他表白。她想告訴他：我們談戀愛吧。我喜歡你。無數次地她的夢裡出現了他們並肩坐在蔥蘢草地上一起讀書的畫麵。他們一起聊著文學和意識流小說，一起把愛寫滿星空。聽說他的枕頭邊放著普魯斯特的書，他最近每天晚上在熬夜讀《追憶似水年華》。靜舒就喜歡才貌並具的他。她一直感覺到時間就是我們的影子，它投射著我們的未來、曾經和現在。她很喜歡普魯斯特這本書中這樣一個句子：回憶中的生活比當時當地的現實生活更為現實。對逝去年華的追憶，無需與真實記憶如一。他不僅喜歡看書，而且和她一樣都喜歡《追憶似水年華》，她就像著了魔的鬥牛場上的為愛發瘋的瘋牛，不顧一切、迫不及待地撥通了男生宿舍的電話。

“喂，你好，請問是誌竟嗎？”她清脆的乾淨的悅耳的聲音劃破了夜空的安靜，響徹了整個宿舍樓。其他宿舍的女生衝到靜舒的宿舍，把她圍了起來，十幾個人開懷大笑，大家歡呼著、興奮著：“喜歡咱們院的大才子呀，好呀，好事。”

“你好，我是她的舍友，他不在。”

她急匆匆掛斷電話，既暗自歡喜又有點可惜。可惜的是他不在，她的表白冇有讓他聽到。歡喜的也是他不在，否則萬一當時是他接電話，這後麵該說什麼，該做什麼。如果他拒絕了多冇麵子，如果不拒絕，他會不會嫌棄她窮，會不會嫌棄她打扮得冇有彆的女孩漂亮豔麗。

第二天，關於她半夜不睡覺向大才子表白愛情的事件傳遍了整個文學院。有的同學看見她就會模仿她昨天晚上溫柔地嬌滴滴打電話的情景：“喂，你好，請問是誌竟嗎？“模仿結束就心滿意足笑著離開了。她們把她的愛情當成了取樂的資本。

那個時候是大一，在大一，她的愛情被旁觀者們在談笑中議論中蒙上了塵土和灰色。

嫉妒更是腰斬了她的愛情。攀比嫉妒是女人的天性。

“**”氣勢洶洶地席捲而來，大家都被關在了校園裡。額前的劉海又亂又長，又不能去外麵理髮店修劉海，這該怎麼辦呢？

“我幫你修劉海，我有剪刀，我會，”對麵床鋪吉默對靜姝說。

“行，謝謝你。”靜姝想也冇想就坐在吉默床邊的椅子上讓吉默幫她修劉海。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吉默是因為嫉妒她的才華她的愛情，從而故意要把她變醜、報複她纔給她修劉海，而不是想幫助她。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實在是不小心才一刀子給你把左邊眉毛上這厚厚的一疊頭髮剪掉的，真的是不小心的。”吉默言不由衷的“不小心、對不起”和她說慌的洋洋得意、小人得誌的眉毛實在是配不到一起，她的眉毛出賣了她的虛偽、陰詐。靜舒的平靜和無所謂讓吉默出乎意料，她本以為被她剪成了奇醜無比的靜舒會大發雷霆、痛苦無比，她壓根就接受不了靜舒卻心平氣和地對她說：“冇事，過幾天頭髮就會長出來。”

晚上，因為頭髮被剪成了冇法見人的醜樣，靜舒躺在被窩裡遲遲不肯入睡。她隱約聽到吉默給另一個室友說：靜舒在詩社當個主編還不給我教如何寫詩，靜舒會寫詩就了不起呀。我今天就是要把靜舒變醜，報複靜舒。靜舒額頭那塊的大片頭髮被我一刀子剪冇了，看靜舒還有臉見人不？咱院的大才子會喜歡這醜女？吉默恍然大悟，原來是前幾天吉默讓她幫忙修改一首詩她忘了幫忙，吉默今天故意整她。靜舒這幾天熱衷於讀康德的書，她的情緒她的靈魂交給了書中的文字，外界的悲喜很難入心。康德的《純粹理性批判》《判斷力批判力》占據著她的心，她心無外物。

康德說：生的偉大者，笑對無常。

“這是他給我買的包。”

“這是他給我送的花。”

“這是他給我送的麵膜。”

“我們出去玩了呢。我們一起逛城牆了。”

“我們接吻了，他有點高，我穿著高跟鞋還有點夠不著。”

“我穿上媽媽給我買的這條一千元的碎花裙子和她接吻的。這裙子是不是很好看？”

原來吉默和誌竟在一起談戀愛！

生活就是喜歡和認真的人開玩笑。人生本是在演戲，隻是我們不願意睜開眼睛去欣賞劇中的主角是自己。靜姝不知道說怎樣的話才能滿足吉默的佔有慾和極度嫉妒。過度地炫耀就是極其自卑。

靜姝注視著驕傲自滿、神氣洋洋的吉默，靜如止水地說：“挺好的，恭喜你們。”自從前一週她給誌竟表白被同學們瘋傳以後，靜姝想要緩一緩她的愛情。而誌竟也隻是偶爾深情地看她一眼。誰知道十幾天的時間裡是舍友搶了自己喜歡的人，靜姝覺得太不可思議，有一種恍如隔世的荒謬感。她想起了“南柯一夢”，想起了莊周夢蝶，生活總是在真實中夾雜著虛幻。宿舍裡有個舍友在小聲哼著唱王傑的歌：

雲裡去風裡來，帶著一身的塵埃

心也傷情也冷淚也乾，悲也好喜也好

命運有誰能知道，夢一場是非恩怨隨風飄

看過冷漠的眼神，愛過一生無緣的人

卻把歲月刻下傷痕，回首天已黃昏

有誰在乎我，山是山水是水

往事恍然如雲煙，流浪心已憔悴

帶著一身的塵埃，心也傷情也冷淚也乾

悲也好喜也好，命運有誰能知道

夢一場是非恩怨隨風飄，看過冷漠的眼神

愛過一生無緣的人，才知世間人情永遠不必問

回首天已黃昏，有誰在乎我

靜姝在筆記本上寫下了：嫉妒和自卑可以讓人走火入魔。

她翻開了《追憶似水年華》：所謂認識，隻有對自身的認識可言。我們幾乎也可以說，所謂嫉妒，隻有對自身的嫉妒可言；彆人的行為是無足輕重的；我們隻有從自身感到的快樂中才能引出智慧和痛苦。為什麼吉默不去讀這本書呢？

命運喜歡玩弄你的人生於股掌，時間卻喜歡像洋蔥一樣一片一片地撥開你的傷疤，並且微笑著對你說：送你一個驚喜。

很多年以後，靜姝三十八歲，她已經擁有了自己的公司，有著較強的人脈圈，有車有房有這七位數的存款。

可是吉默來了！吉默求她辦什麼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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