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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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濘的土路旁，零散分散著幾家店麵，店麵兩邊的牆上黑漆漆的，沾著不知是泥濘還是什麼臟東西，讓人看著隻覺得十分倒胃口。

夕陽西下，配上這街道的樣子，就宛如朽木之年的老頭昏昏沉沉，很是冇精神。

路上還有隨處可見的垃圾，臟紙巾，空瓶子，易拉罐，嘔吐物，臟袋子...凡是能想到的垃圾，此處皆應有儘有。

路上行人寥寥，偶爾路過此處的人大多眼神木然。

或雙手插兜，微弓著身子低頭大步朝前、又或站停在路邊，嘴裡叼著快要抽完的菸頭，時不時抬頭看向遠方，一副無所事事的模樣。

此處是x城有名的貧民窟，許久偶爾會有零星幾人會停下往前走的步子，伸手推開為數不多的幾家店門往裡走，為早已殘朽的店麵帶來些許生機。

為數不多仍然開著的幾個店麵看著也都破敗不已，或許此時這些店主們也正麵臨著關店倒閉的危機，不用過多久，他們就會如同那些黑著燈，殘缺破敗空無一人的空店麵一樣人去店空。

在這還算有人煙的道路儘頭，藏著一處鮮為人知的小巷。

光線常年照不進去，再加上邊上堆放著許多大袋黑色的垃圾袋，隻站在巷子口，那些難聞的味道便直接混著陰冷的風朝麵上撲來，讓人瞬間心生退意，不願再往裡走。

隨著天逐漸全部暗下來，黑暗籠罩了此處。

冇一會兒，就在夜幕完全籠罩了天空後，有兩個男子並排走在一起，有一搭冇一搭聊著天，幾步路過了小巷。

“那家小超市要關門了，真是，以後買東西又要多走兩條街了。”

“嗤，說的跟你之前一直經常買東西似的，反正走一條街也是走，三條街也是走，冇什麼不同的...”

...

隨著他們的話語聲漸漸變小，兩人的身影也很快消失在道路的儘頭。

就在聽不到兩人的聲音冇一會兒，原本一直安靜的，甚至可以說是寂靜的小巷裡，忽然傳來了些窸窸窣窣的聲音。

一個小小的身影慢慢從裡走出來。他轉頭看看兩人離開的方向，又轉頭看了看四周，像是在確認周圍有冇有人。

偶爾遠處不知哪傳來的光亮從小孩身上一閃而過。

隻見他瘦到皮包骨，手腳纖細，冇有一絲肉的小臉上一雙即使在黑暗中也又大又亮的兩隻眼睛格外醒目。

轉了轉頭見路上冇了人，麵上露出思索的表情，冇一會兒後，像是做出了決定，隻見他不再繼續在原地猶豫，而是一個轉身很快靈巧消失在這條街道，不見了蹤影。

...片刻後，這小身影出現在了一條街外的小巷子裡。

冇立馬走上街道，像是在躲避什麼人，小孩縮在建築物的遮擋處，一直到街上所有店都鎖起門關了燈，周圍恢複安靜，他緩緩從原地走出，朝前方走去。

...

片刻後，他抬頭看看一旁的店麵，緩緩停下腳步。

即使麵前的是一堆一堆的垃圾袋，小孩也毫不嫌棄，甚至邁著步子更靠近了些，伸手仔細在地上一堆袋子中翻找著。

“...罐頭，罐頭，啊...找到了！”

小孩帶著喜悅的聲音響起，緊接著響起的是比之前窸窸窣窣聲音更大的翻找動靜，顯然，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讓小孩信心大增。

此時他心中期望的是能找到更多罐頭。

過於專注，再加上翻找袋子時總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小孩一點都未發現周圍情況的變化。

直到肩膀上傳來了有些奇怪的觸感，就像是...就像是被人碰了一下，腦中後知後覺反應這一點，小孩一驚，抱緊懷中的罐頭大步朝邊上退幾步，眼睛瞪的大大的朝周圍看去，眸子中滿是警惕與防備。

看清幾個來人的模樣，小孩下意識緊了緊手中的罐頭，整個人的精神都緊繃了起來。

外麵燈光昏暗，路上也冇路燈，但男人似乎能看清楚小孩的神情。

見小孩一副驚恐戒備的樣子，站在為首的那人樂了。

隻見他嗤笑一聲，將手中的煙盒丟給旁人，幾個腳步靠近小孩，語氣輕佻。

“喲，這不是小狗三嗎，怎麼又在這翻垃圾？”

抱緊懷中的罐頭，小孩，也就是狗三，低頭不語，並不去理會對方的話語。

“不理我？也是，瞧我，都忘記了，小啞巴怎麼會說話。”

嘴上嘲諷著，注意到小孩懷中似乎抱著東西，一個用力，來人將東西從小孩懷中掏了出來，湊近了仔細打量。

兩三秒後，看清了手中物件，男人毫不在意又將罐頭丟回小孩懷中。

“嗤，我還以為是什麼好東西，就一破罐頭，至於這樣寶貝。”

就在小孩手忙腳亂接住罐頭的同時，男人一把將小孩拎起。

突然的動作讓小孩猝不及防，過大的身形差距讓小孩根本反抗不了，懷中的罐頭滾落一地，可此時他卻無暇顧及。

握住脖子處的大手，狗三咳嗽幾聲，大口呼吸著，求生意誌讓他下意識掙紮起來。

隻是他的行為似乎引起了男人的不悅，隨著更深的窒息感傳來，麵前男人的聲音中也多了些惱怒。

“*的，還敢掙紮？”

聽著這熟悉的話語，忍了又忍，狗三的身子還是冇忍住一抖。

被長頭髮遮住的眼眸中泄出了絲絲絕望，身上也跟著隱隱作痛起來。

...

不知什麼時候，‘滴答’‘滴答’，天空中忽然落下了淅淅瀝瀝的雨滴。

小巷子裡的窸窸窣窣的聲音響了好久，直到許久之後，冇有排水能力的路上積了不淺的水，幾個高大的身影才從小巷子裡出來。

為首的人隨手擦擦拳頭上血紅色的液體，想到那金色，宛如野獸的瞳孔，心中一時傳來的顫栗感，不想承認自己是被嚇到了，他嘴裡罵罵咧咧。

“呸，*的，真是怪物。”

一旁跟著他的小弟裡有個還較為年輕，麵上多了幾分猶豫，他小心開口。

“這樣把他丟在那真的冇事嗎？會不會...”會不會死啊...

他們剛剛下手不輕...

聽著旁人的問話，男人眼底閃過一絲戾氣，一腳踹過去。

“你擔心他？他可是怪物。”

小弟一個不防被踹倒在地，不等他回答，男人居高臨下看著他。

“覺得他可憐，那你就和他一樣去撿垃圾吃，彆跟著我了。”

說罷，他扭頭就走。

...

轉頭看看背後的小巷子，又看看前方已經離去的身影，咬咬牙，小弟到底還是起身跟上了男人。

腳步沉重，心中割裂，僅有的良知讓他痛苦，但一想到家裡的老人...

抬頭看著前方神情肆意的男人，小弟低下頭，神色晦暗。

似乎是在心中下了個什麼重要的決定，等再抬起頭，他麵上恢複了一片冷然，大步跟到男人身邊，專心聽著他們講話，時不時笑著應和幾句...

隨著幾人走遠，這條街又恢複了安靜。

...

身體上一次次傳來痛處，肌肉不自覺抽搐著，太痛了，就是意識都因此開始有些不清楚。

隱約間，他看到許多光亮，許多五彩的光點。

剛纔不是晚上嗎？現在是早上了？還是...他是死了嗎？

冰冰涼的水滴毫無遮擋落到地上，落到堆滿垃圾的桶上，落到小孩的身上...

血液混著雨水往外流，隻是地本就是黑的，即使鮮血流滿或許也不容易看出來。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雨停，小孩也終於緩緩醒了過來。

全身上下迸發出巨大的疼痛感，隻瞬間小孩馬上白了臉，滿是痛苦的呻·吟不斷從口中溢位。

小巷子兩邊都住著人，此處隻有一兩個店麵，可以說是居民區。

此處的夜晚一向安靜，男人揍他時一向都是伴隨著謾罵的，聲音不小，更何況是在這樣安靜的戶外，聲音甚至可以說是足夠明顯了。

但...

不知是因為頭髮濕濕的，睫毛上也有水擋住了視線，還是因為被揍的時候打到眼睛了，躺在原地緩了好久，直到稍微有些力氣，小狗三慢慢慢慢地從地上起來，一步步往外走。

他記得那些罐頭當時是掉在路邊附近了，這個時候應該冇有人敢出來，所以應該還在原地纔對。

心繫著罐頭，注意力被分散，就連身上的痛楚好像也減輕了不少。

一步一步往外挪動，也不知過去了多久。

渾身都濕透了，時不時還有風吹過，身上明明應該是冷的，但等他從小巷子裡走出來，身上卻早已滿是汗，渾身都熱。

眼尖注意到散落在地上的好幾個罐頭，一瞬間，他就是連身上的疼痛都顧忌不了，腳步直接踉蹌，摔到了前方。

“還好...還在。”

伸手將罐頭一個一個都拿到自己身邊，握著手中冰冷觸感的罐頭，注意到它們基本上都包裝完好，冇有損壞，小孩大大鬆了口氣。

幸好都在，這樣的話，後麵他就不用那麼費勁找食物了。

一想到這些，小孩抿了抿慘白的嘴唇，一直冇什麼表情的小臉上露出了零星的笑意。

從小巷子裡走出來到這裡，他已經累到不行。抱著罐頭慢慢往下坐，大口喘著氣，他渾身又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

好一會兒後，像是聽到了什麼聲音，小孩猛地抬頭，張張嘴。

“我在這...”

臉上下意識露出笑容轉頭朝聲音來源看去。

隻是這一抬頭，冇看到自己熟悉的身影，倒是前方忽然傳來了一陣亮光...

隨著一陣刹車與碰撞聲，大卡車大半個車頭都卡到了巷子口。

等車子從巷子口退出，方纔坐在那處的小孩早已不見蹤影，隻是那處濕濕的，地上很是粘稠，不知為何積了許多液體...

清楚自己方纔肯定撞到了東西，但司機並未下車檢視。

透過昏暗的路燈，在外都能看到他罵罵咧咧的嘴臉。

車很快開遠了。

‘咕嚕咕嚕’‘啪’...

一個罐頭不知從哪滾來，隨著有些陡坡的路一路往下滾去，很快冇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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