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京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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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城的夏季最喜歡下淅淅瀝瀝的十七歲的方祝餘，悶雨，方祝餘最不喜歡這樣的雨，他希望有一個晴天娃娃把它們都趕走。

“方祝餘，今天還去兼職嗎？”

星期五的最後一節課終於結束了，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方祝餘停下收拾書包的手，轉頭看見是楊則，冷著聲音回他道：“嗯。”

楊擺擺手，跟身後的胖子說：“看吧，無聊鬼，你是瘋了纔要和他玩吧。”

“算了算了，誰知道呢，都說他好玩。”身後的胖子明顯生氣了。

方祝餘把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他抿了抿自己的嘴唇，繼續收拾東西。

輕午道是通往方祝餘家的必經之路，這條路不管春夏秋冬都會開著各種各樣的花，周圍都是一些老式房子，人來人往都認識他。

一個白髮蒼蒼在打拳的老大爺喊到：“小魚，下學啦？”

方祝餘笑著答到：“李爺爺好。”

“真是一個好寶，進去和齊齊玩呀——”李爺爺的話還冇說完，樓上的窗戶就被打開了，一個染著綠色頭髮，戴著耳釘的男生把頭伸了出來，看起來隻有十三四歲，他叫嚷到：“爺，我都說了多少次了，離他遠點，我纔不要和他玩，真他媽晦氣！”

“你小子，看我上去怎麼收拾你！”

爺孫倆互懟著，方祝餘已經見怪不怪了，上一世他也是這樣度過的。

走在回家的道上，看著周圍熟悉的一切，彷彿一切都在昨天，轉念一想，卻已隔了一輩子，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卻很清楚自己已經死了。

上一世他似乎很幸福，死去應該也冇有什麼遺憾的，可是為什麼又要重來一次呢？

有很多事情方祝餘都想不明白，他的心裡也冇有什麼遺憾，但是他又好像必須找到什麼，也許是一個東西，又或許是一個人。

對了，他要找白京墨來著，記憶裡隻有白京墨一個人頻繁出現。

一中的校園裡貼滿了白京墨的成績單，可方祝餘怎麼都找不到這個人，彷彿這個人不存在這個世界上。

剛醒來的時候方祝餘就去該找的地方都找過了，卻怎麼都找不到白京墨這個人。

天色瞬間暗沉下來，熱氣從腳底散發到空氣中，雨水不請自來，滴滴答答落在地麵上。

兩者相撞，氣味非常難聞。

方祝餘收回思緒，抬頭才發現變天了，他快步向前走，雨勢越來越大，他的腳步也逐漸加快。

他停下抬頭看了一眼前麵的路，距離他的家還有一段距離，要是這樣走回去一定會淋濕透頂。

再說了，他也不想回去。

就在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時，一旁的木屋雜貨店吸引住了他的視線。

他跑過去，屋簷也恰好可以躲雨。

木屋雜貨店裡有一個老奶奶，她躺在搖椅上睡覺，裡麵的商品看起來也有些年頭，不是日期有年頭，是這些包裝樣式。

小木屋雖然看上去有些簡陋，但是很溫馨，門上還掛著一塊小牌匾，上麵刻著“疑或遺”三個字。

雨滴順著屋簷落在地磚上，木屋雜貨店的裝修很有意思，門冇開，隻開了個窗戶，門口放著兩個老式的小木凳，方祝餘看這雨一時半會不會停，索性靠著門坐下來，他看著外麵止不住下墜的雨，聽著雨水敲打葉子的聲音，一股睏意莫名而來。

本來隻是想眯一會，不知不覺真的靠在門板上閉上了眼睛，沉入自己的夢境中。

外頭的雨勢越來越大，比剛下那會要大得多，有些還飛濺到方祝餘的腳邊，可他睡得太沉，即使是這樣也冇有要醒來的跡象。

烏雲冇有挪開自己的腳步。

一雙白色的運動鞋出現在了屋簷下，他穿著和方祝餘同款的校服，單肩揹著自己的黑色書包，手上的傘偏向了方祝餘，飛濺而來的雨水全部被擋在了外麵。

方祝餘隱約夢見有一個人影，他疲憊地想要睜開眼睛，奈何抵擋不住睏意，隻能在夢中呢喃：“白京墨……”

白京墨打著傘蹲在方祝餘的旁邊，輕聲回答：“是我。”

方祝餘抗衡不了睏意，哼哼兩聲又沉沉地睡了過去，白京墨失笑，抬手擦掉他眼角的淚水。

整個人心如刀絞。

白墨能來這裡全是偶然，他以為他們再也不會相見了，許是老天爺看他可憐，又讓他見到了方祝餘。

這是十七歲的方祝餘。

不知道過了多久，雨慢慢小了，天色暗沉下來，方祝餘聽見有人說：“小魚，雨停了。”

這個聲音很熟悉，很悅耳。

方祝餘轉輾醒來，他揉了揉自己痠痛的脖子，發現身邊空無一人，雜貨店門口掛的小燈亮了，天已早就黑了，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

他真的做了一個夢嗎？

是不是因為太過想要找到白京墨，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了？

“哦喲，小孩，怎麼還不回家呀？”一個老奶奶的聲音從方祝餘頭頂傳來，方祝餘抬頭一看，雜貨店的視窗站著一個老奶奶，她正在準備關窗戶，看起來是要關店了。

方祝餘急忙站起來，對著老奶奶鞠了一躬，抱歉道：“不要意思，打擾您做生意了。”

老奶奶趴在視窗上，對方祝餘招了招手，方祝餘走過去，老奶奶說：“不打擾，老婆婆冇事乾隨便開著玩的，對了小孩，你是哪家的呀，怎麼還不回家？”

“輕午老街路38號的。”

“不遠了，趕快回家去吧，那邊的路燈不是很亮呢。”老奶奶笑眯眯地對方祝餘說。

方祝餘點點頭，又給老奶奶鞠了一躬，老奶奶笑著看他，冇再說什麼。

他跟老奶奶道彆過後，一個人走入了黑暗的夜裡。

身後的老奶奶搖了搖頭，輕輕地關上了雜貨店的窗戶。

輕午老街路都是一些舊房子，紅磚房在這邊隨處可見，可再過去就是高樓大廈，方祝餘記得上一世他總是被欺負，一大部分的原因是他的家在老街路，想想也還是很好笑，人為什麼能因為住宅被欺負呢，大抵也是人心作祟而已。

“喂！”

說曹操曹操到。

方祝餘冇有回頭，一直快步向前走，身後的幾個人又叫道：“方祝餘！媽的你耳聾啊！”

“你他媽給我停下來！”

方祝餘已經很久冇有聽見這個聲音了，他冇有因為這些人而停下來，繼續向前走，隻想快點離開這裡。

突然一陣急促的跑步聲響起，方祝餘知道是他們，他拔腿就跑，身後幾個小混混喊著叫著讓他停下來，方祝餘怎麼可能還是那麼聽話，用儘了力氣就是跑，老街路的燈忽明忽暗，岔路開始變多，方祝餘不能跑回家，因為那些人都知道他家在哪，回家就是自投羅網。

“你他媽以為能跑哪去！以為我們不知道你住哪嗎？”

小混混喘著大氣罵到。

方祝餘轉身跑進入老街的岔路裡，身後的人緊追不捨，他們像狗皮膏藥一樣甩不掉。

老街原本就很暗，冇有路燈的岔路什麼都看不見。

因為下過雨月亮被隱藏了起來，方祝餘一不小心跑進了一個死衚衕裡，身後響起小混混的叫罵聲，身前是一條死衚衕，突然一隻結實有力的手把他拉進了一旁的小道裡，小道很窄，前後也是冇有路，他驚呼一聲，被那個人捂住了嘴巴，黑暗將感觀放大，呼吸聲交疊在一起，心臟砰砰亂跳，不知道是誰的。

“彆動。”一個略帶著威脅性的聲音響起，方祝餘停止掙紮，橫豎都是死，死的安靜點也好。

小混混的腳步聲慢慢逼近，兩個人都屏住呼吸，就在小混混快要走到他們的藏身地時，一隻貓突然叫了起來，聲音很尖，彷彿下一秒就會衝上去咬人，這是對侵入自己領域的人的警告。

“媽的，這隻貓可凶了，彆追了，去他家門口堵，我就不信那個小三的兒子不回家。”幾個人跑出了小巷。

方祝餘身體突然變得僵硬起來，小三的兒子，他永遠擺脫不了這個稱呼。

“你怎麼了？”一個聲音在方祝餘的頭頂響起，方祝餘回過神，“謝……謝謝。”

“嗯。”

黑夜中，不知道救命恩人是誰。

那個人先走出了小道，留下方祝餘一個人愣在原地，那個人說到：“福寶，下次再來看你啊。”

小貓叫了兩聲，是溫順的，冇有攻擊性，和剛剛對那些人的態度形成鮮明對比。

方祝餘覺得這個聲音很熟悉，連心跳聲都格外熟悉，“白京墨！”

下意識的脫口而出，聽起來很冒昧。

“你認識我？”

果然，就是白京墨，熟悉到怎麼都不能忘記的聲音。

方祝餘也跟著走出來，白京墨拿出手機給他打了一個燈，小貓警惕地叫了兩聲，白京墨摸了摸小貓，安撫道：“冇事，不是壞人

”

白京墨的話似乎有定神作用，小貓果然就變得溫順了。

方祝餘走到白京墨的旁邊，看著穿著校服，揹著書包的白京墨，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你去哪了？”方祝餘的提問聽起來那麼的無理，那麼的莫名其妙。

白京墨眉頭一皺，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什麼？”

“我……”方祝餘意識到自己失態了，白京墨冇什麼情緒地問：“請問，我們認識嗎？”

我們認識嗎？

我們怎麼不認識呢？

我們應該認識的。

方祝餘整理好自己的情緒，笑著說：“經常在學校表彰大會上聽到你的名字。”

“嗯。”

白京墨不過多追問。

方祝餘道了謝，他掙紮了很久還是問了：“你認識方祝餘嗎？”

白京墨平靜地看著方祝餘，“不認識。”

不認識，意料之中的答案，這個白京墨不是他記憶裡的白京墨。

可是記憶裡的白京墨又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總覺得自己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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