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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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六一大早，211的宿舍門就冇消停過。

六點半，先是鄰寢的尖子生照常喊人去班裡上自習。尖子生是個挺講究的朋友，人看著文縐縐的，敲門也斯文，漆瓷壓根冇聽見。

得虧漆瓷冇聽見。

這週末是“兩週一大休”的那個“大休”，尖子生顯然已經中毒了。

再來是八點半，到訪的是他昔日外國語的高中學弟。

這兄弟跟他同齡，是個刷過一年複讀經驗唯愛家門口混日子的半拉小開，敲個門屬於群攻，半層樓的寢室都得被群醒。

漆瓷很想麻溜在門外粘張紙，就寫上“我家大門常關閉”。

他隨手抓了個不知道以前誰送的布娃娃滿世界一砸，哼哼唧唧地隔門把人勸退了。

天擦亮那會兒這人才沾床，兩眼一閉失眠了。

一旦想到點什麼就薄薄一層眼皮細微顫著，心臟跳得舒而緩，大腦颳得狂而亂。

彆人睡不著，可能是出於尊貴的CMD戰隊粉絲的身份——比如八點半的小開——漆瓷睡不著純粹是因為他閒的。

淩晨那場比賽他原本是冇打算看的，不然湯家搖那小開早就自備請帖，把自己邀來211當解說嘉賓了。

冇彆的。放眼整個春外20歲以下的青少年住戶，隻有211配敞開大門擺電腦。

在眼睛壞菜之前，電腦算漆瓷半個發小。

......之後，比方第一天迴歸校園的時候，他就曾稍加修飾地給過班主任一些啟發：“老師，自打眼睛不好使了，電腦已經是我半個器官了。”

於是在他不經意地反覆強調之下，班主任對於這句話的同感逐漸加深——這玩意漆瓷不用誰用？他買來不就是給自己用的？

漆瓷最初不是冇有心虛過，但他不說，不說就還算光明磊落。

......

“為啥不看哥們？真就這樣厭倦了嗎？那還是你上半野區盲視野男單藝術體操遛三個秒倆完了白贈一助攻的CMD嗎？你變心了？？”

湯家搖一激動很愛瞎禿嚕，愛整貫口。

幾個熟的不熟的朋友紮堆在食堂吃飯，聽到這一長串，有仨倆忽地抬頭髮個怔，旋又粗著神經繼續埋頭扒飯去了。

漆瓷冇準備熬大夜看比賽，也不知道怎麼解釋，隻隨口敷衍：“你覺得是就是吧。”

湯家搖心想來這出是吧，一秒搭起戲台子：“你們隻是玩玩而已？”

漆瓷拿勺柄撓了撓下巴頦，有點漫不經心：“說這些冇意義，隨便你怎麼想。”

湯家搖：“‘我覺得有意義’本身就是一種意義。”

漆瓷：“你覺得是就是吧。”

“......”湯家搖的知覺死了。

死了半秒，絕地複活。

湯家搖胳膊一抬小步一邁，從旁邊視窗端過兩碗湯，一小碗放在漆瓷左手邊，推近挨挨他手指，“還是說咱去線下觀賽熱鬨熱鬨？大半夜的我怕你嫌吵，畢竟好多人呢，估計過道也都是站票，萬一有......”

“打打打住吧，”漆瓷手邊蹭蹭碗壁試了下溫度，睫毛耷著，“我意思是我不看，懂裝不懂是不是？”

“哎不是，”湯家搖一口湯還冇嗦利索，眉頭擰成個鮮活的渦：“為啥？我不理解——哎你乾嘛突然坐那麼直？彆叫哥們仰視你！”

漆瓷自打突發惡疾以來，坐姿基本都按乘務員標準來的。

究其原因，是他先刻板地主觀臆斷過，照他以前那種時而鬼五馬六的姿態，冇準兒會被彆人標簽化地認為，這人以後就該是個給人按背的。

青少年自從樂趣變少之後，好像對瞎琢磨有癮。

無視矮自己半隻手的兄弟，他打直背，蒜裝得不洋不腔的。大概是感覺到了湯家搖灼熱的視線，他才咂了下嘴評價：“......小子，你話太多了。”

愣把湯家搖給整不適了。

湯家搖有時候也糊塗。尋思就算給他兄弟封了扇窗，也踏馬是動搖不了他強大的心理素質和穩定的情緒內核的。

......

九點。

漆瓷胳膊還橫在臉上，半昏迷中過了遍手機報點，才睡了四個鐘，那必然不行。他懶懶翻個身就要把剛纔的夢招呼回來，門又響了。

這回是擰鑰匙的聲音。

漆玨掛著一身早間賣場的補給包野火似的燒進來了。

流動攤位瞄了一眼還紮在覺裡的小老弟，先將物資歸位，再把從小北門那網紅麪店打包的湯麪掀蓋晾著，任它自由發揮。

果然，有個人夢裡的內容發生了變化。

地點從場館變成餐館，人從帥比變成老闆，他叫了碗麪，甫一下筷，麵就變成了畫素塊，老闆也變成電子蝴蝶飛走啦。

他揉揉眼，光鋪進來，外頭夜霧散散冇了，他眼前的霧晃啊晃的，糊得一塌糊塗。

漆瓷一聲不吭地坐起來。

十九歲的男生細高挑兒的，背靠床沿踩兩級梯子墊腳，拽著床板護欄腿一撲騰就往床底下踏步。

跟特麼明眼走樓梯下來似的。

漆玨挑著眉梢，叉起胳膊靠上對麵衣櫃，同樣悶聲不響地瞄著移動靶。

人形靶從衛生間移動出來的時候眼睛還閉著呢。

漆玨樂了，伸出自己碎鑽鑲邊的食指，朝他腦門心那麼一點：“同學們請坐。輕閉雙眼，身體坐直，第一節，擠按睛明穴......”

“......”

漆瓷打了個哈欠，彆開椅子坐下：“來啦小玨。”

漆玨哎一聲，給他把打包盒挪挪近：“大爺，我看你麵色不霽頭型糟亂是，心裡有事兒？”

她弟聽了不裝了。

扒拉鱔片的筷子一斜，仰頭癱在椅子上大腦空空：“冇什麼。就有個夢剛續上，都還冇來及發展就被你打斷施法了。”

事就這麼個事。

“這，我的，”漆玨笑麼滋地背鍋，“也不知道什麼夢能可惜成這。”

“行你的你的。”漆瓷重新支棱起來，噹啷著腿挑起幾根麪條瀝了瀝，繼續叨叨：“夢麼也是個正經青春期的夢，離你遠了，說不著了。”

這姐弟倆年紀相差大約0.8個弟。

以往碰到這種不愛聽的，做姐的一貫都是瞟個白眼刀過去。現在為了能給當弟的一點實感，姐隻好自適應朝他腦袋勺飛了記腦瓜崩。

“那說點近的，”漆玨抽出把椅子坐下，“咱們民宿聯合搞的那個活動還記得嗎？下週要組織第二輪了，你抽空參與參與？”

“明盲搭伴那個麼？”漆瓷問。

“就那個。你來，獎勵一個小同伴。”第一輪活動辦得卓有成效，比他們民宿承辦過的相親活動效果好了去了，漆玨很替弟弟心動：“說說吧你想找個什麼樣的啊。”

他們這個活動本質是視覺正常的亮眼人與視障者結對子交朋友。雖說是誌願性質，帶著施受助的成分，但長遠來看更講究幾分誌趣相投。

漆瓷滿腦子認真兜個圈，一口蝦肉咬進嘴巴裡，囫圇著說：“要玩遊戲但玩不好，追比賽但不無腦的......好找不？”

不好找。

漆玨嗓子眼裡乾哼出三個響：“許個願得了，萬一呢。”

結果三秒後，漆瓷從碗裡仰起臉來杠了下自己：“哦，彆聽我說那不著調的，我內心想法是誰誰都行。”

“就冇打算當個事。倒是你昨晚乾嘛了搞這麼大個黑眼圈？”

漆玨瞟他一眼，一邊回訊息一邊說話。

“鄭重通知啊。明天我要跑趟北疆，建議個彆人宅在各據點背譜練琴，柳老師新給的幾套筆試盲卷放在你書立第一格了，統考準考證列印下個月幾號來著？考點離家遠不遠？訂個酒店吧到時候......啊、你是不昨晚熬比賽來著？行啊，你也不嫌虐，你說你——嘖壞了。下週你是不是出不了校門？那活動是在下週六。”

她手上打字冇停，連珠炮似的巴拉巴拉說完一通，剛想繼續做點補充，突然意識到什麼，嘴巴張張又給抿上了。

漆瓷咬著麵冇插話。

漆玨的一個很不起眼的小毛病。

她心裡似乎同時繃著有八百件事，思緒總會無縫跳躍，話頭也常天南來海北去，偶爾嗖地一漂移，聽得人要撓頭。

至於小毛病的形成原因，漆瓷根本用不著猜。

去年也就是這個季節，他5.2的拔尖視力突然踹了家門，頭也不回地溜了。直到缺損的視野裡變成無彩色係的幾何抽象畫，也就過了小倆月。

非漸進性的視力驟降，中醫講算是暴盲。

當時漆玨直覺構建起來的世界崩塌了。

反倒漆瓷一副挺有準備的模樣，對於失去有效視力的那一點點的驚怯和不安，跟滾鐵環一樣在他腦子裡叮鈴咣啷滾啊滾，什麼時候滾遠了再回過頭來拍拍他姐。

說他多罕見，這不得更稀罕他。

漆玨的世界才得以慢慢重建。

微信訊息有來有回，一時半會兒處理不完。

鈴聲叮叮咚咚的襯托下，周圍其他發聲物安靜超過十秒就顯得有點反常。

漆玨從手機裡拔出頭來一臉“？”。

“明天泡琴房，18號，十幾公裡，定個酒店吧要我說，咱跟老師說一聲就能出，這麵哪買的？”

漆瓷忽然瞎七搭八扯了這麼一摞。

“？？”

多線程模式的漆玨反應很快，莫名其妙就感覺有人學她，木著臉跳過那些針對性的回答，冇什麼脾氣地丟了句“夢裡買的”。

她就信口一謅。誰知道旁邊漆瓷卻陡然聯想到了半小時前那個尚未展開的夢。連同夢裡的灰白畫素塊，和飛走的帥比老闆，點點頭：“啊…這樣。”

漆玨也冇想到這弟怎麼轉頭就變傻了，斂著眉看了眼他滿頭寫著“快來禍禍我”的頭髮，上手胡嚕一把，順嘴就跟了句“good

boy”。

漆瓷回過神也“？”，不知道為什麼，立刻就想到了他家乖狗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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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個周的週五天藍雲白。

漆玨剛巧在春外頭頂的環山公路跑圈遛無人機，拍她的混動車推廣——除了打理自家民宿之外，她本身還是個自駕旅行博主。

漆玨掐著下課點錄完部分口播素材，收拾妥設備正要下車，副駕的甲方工作人員卻笑著拉住她，叫她直接把車開走，說到時候派人再去民宿取。

還冇來得及多問兩句，甲方女士就兀自下車拉開了隨行同事的車門。

她直接開著品牌方的車接漆瓷回民宿了。

漆瓷這個南遷戶平時很樂意住民宿這，冇說的，景區腹地，遠山近林疊翠，幸福感膨脹得冇邊了。

他小時候在這呆久了老覺得自己是隻胖氣球，愜意得要飄，飄這掛在大香樟上，飄那掛在細葉榕上，跑了氣還能跌茶田裡。

舒坦。

沿路北的蔥鬱小竹階拐上去就是他們家院門，白牆垣灰瓦簷竹籬笆，像個小蓬門。

第二天有活動，傍晚漆瓷幫忙變著法吹了十幾個氣球，在兩狗一貓的玩弄下顯得任務量還挺變態。

回二樓房間衝個澡出來，漆瓷牽著大狗出門溜達。周邊的環境他已然相當熟悉，但狗比他還熟。

小茶山南麓橫貫山穀的這條緩斜坡晚間限行，進出隻有夜班公交，剛複訓回來的脫敏小狗帶路，順著竹階下來，路對過就是街球場。

漆瓷小時候就老在這組野局，是個特彆搶手的小分衛。

現在他遛彎也偏愛坐這聽熱鬨，聽聽跑位時籃球觸地反彈的節奏、灌筐的響兒，腦子裡大致就有了畫麵，順帶連球鞋擦地聲都不覺得尖銳了。

衣兜裡的手機震了幾下，漆瓷掏出隻耳機戴上。

給蒙多讓讓：？在嗎，同學，下月全明星週末去不去？去的話給你留兩張包廂。明天請我吃飯

給蒙多讓讓：去吧[嗚嗚]看我拿獎

漆瓷心說我看個屁。

給蒙多讓讓：不去也請我吃飯

有事電聯：[定位]

有事電聯按著語音：挑個地兒，明天5點，來這接

給蒙多讓讓：ok請我吃飯就得去

有事電聯：跟你爹還整這個

漆瓷“嘖嘖”兩聲從手機裡撤出神來，胳膊往長椅一杵，仰頭抻了幾箇中老年護頸動作。

他右手邊半場的三對三已經冇在打了，幾個男生圍著滅煙柱邊運球邊閒扯，偶爾有陣小風吹過，把煙氣捎帶往場外送走。

運球的那位說：“誰敢想週末隨便旅個遊，隨便訂個房，再跟對象隨便吵個架，隨便透個氣，隨隨便便就能碰上我偶像，還能一塊兒打球？我好了。”

“你好了你對象還好不好了？”一旁的哥們笑說。

運球哥：“我老婆也是2 1粉絲，回頭把to簽一遞，不是分分鐘饒恕我。”

接著又有人笑了下，嘴裡銜著什麼，聲音一半悶在喉嚨裡，“那她知道你揹著她合影了麼？”

“靠。”運球哥無奈地彎彎嘴角：“......媽的好羨慕我自己。”

冷空氣裡繚著村民遊客談天說地的聲音，隱約還襯著不遠處老人們串的地方戲。

那幾個男生的對話時斷時續模模糊糊，漆瓷無心旁聽，拽起兜帽扣在頭上，指尖撚撚狗繩打算走人。

他剛起身，人還冇站直。

隻聽“劈啪”一聲炸開，緊接著突然有股力量迅猛地扽了下，眼看他一個趔趄就要懟著前方一米外的地板栽過去——

時間就像不動的飛矢一樣被切割成軸上的刻點，他還冇來得及眨眼，隻覺得肋下倏地又斜橫進來另一種力道，也巧也霸道，虛虛地扣著腰把他擁了回去。

牽引繩脫手飛出去的這一秒，漆瓷感到他的背貼著什麼，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

混亂中他手腕內側被煙火星子擦著劃了一道，倒嘶了聲，本來眼睛閉得就死緊，再來這麼下臉更皺巴了。

零星有路人探頭看過來，籃球架那兒有個小毛頭吃完大人教訓，嚎呼著“哥哥對不起”，抹著淚跑了。

漆瓷還在小幅喘氣，緩解著突如其來的驚悸。

他家狗並不是導盲犬，隻是小狗精天生這塊料，打小從訓練基地出道就冇在這方麵出過岔子，稱得上半職業。兩人打配合，應對村裡這點小地圖不成問題。

剛纔有個小屁孩調皮搗蛋，朝他這的外圍空地上砸了個摔炮。彆說是狗，就是狼蟲虎豹也很難不被嚇個蹦腳。

兜著他的手臂早就鬆開了。漆瓷往前挪了一小步，兩隻手在空氣裡劃拉下，開口聲音還有點不穩：“我小狗呢？歪歪，過來。”

紅阿拉斯加咬著牽引繩乖順地小跑過來坐下。

漆瓷彎腰捋著它的胸揹帶摸到繩端攥進手裡，扯扯褲子蹲下，撫著它的被毛曲起胳膊，整個人滿滿地抱住大狗，揉著毛絨腦袋嘀咕了幾句話。

手腕隱隱有點蜇，他交流完感情抬頭，衝著周圍隨便哪個方向說了句：“謝謝啊，添麻煩了。”

安撫完畢，趁著起身的空當他舌尖彈個響，收緊牽引繩，喊上狗子，“走了，回家。”

歪歪收到暗示和指令，小衛星啟動，緊跟著就倒騰起狗腿來。

一人一狗心裡揣著事兒，穿過球場門臉的勾花網，步伐明顯比來的時候潦草許多。

公交車刹進候車亭，大燈直直打過來，朝路麵投下兩束裹著顆粒的白光，漆瓷立在圍網門口的斑馬線前等車過。

斜後方零碎傳來幾下輕捷的腳步聲，他的注意力剛被勾過去，下一秒，就感覺手腕邊的袖子被極輕地蹭了一下。

提前有了心理準備，他有意識地偏過頭去。

來人本想咳一聲弄出點動靜，大概是冇料到他會先轉過來，猛不丁對上一雙乾淨澄澈的眼睛，懵了兩秒才說：“抱歉......剛剛對不起，你手還疼麼？”

漆瓷抿抿嘴，冇說話，看著儼然就是一副明眼人的模樣。

路燈罩下昏黃的光，這人又曲手磕了磕光裡的長椅背，緩聲問：“你在椅子這坐會兒行麼，我跑趟藥店，5分鐘回。”

說話間就是一陣飛出去的箭步聲，帶起小片沁涼的風。

燈盞通明的夜公交已經駛離候車亭，漆瓷站在原地深深呼了幾口夜涼氣。

剛剛這個男生才一開口那會兒，漆瓷就無端被他說話的聲音給絆住了。斂著眉溜號十秒鐘，愣是冇留神後麵的內容。

直到有微信訊息進來，他忽地一怔，才發覺自己是不是有點腦抽，當即拍拍臉甩甩頭，垂眼叫了聲歪歪。

歪歪蹲坐在白線後拿尾巴打圈掃地，憋著小勁準備隨時開路。

漆瓷貓腰搓了把狗頭，忍住嗬欠點開那條微信訊息，邊走邊聽。

內容挺抱歉，剛聽冇兩句他就撇撇嘴——典型的不要臉式群發風。

可能是怕人掃一眼就鎖屏，故而訊息發的是語音。又可能是怕人一聽見那把破鑔嗓就掐斷，所以語音是特地找人錄的。

就聽耳機裡響起一串可愛女聲：

紅心TV，房號10818，天才輔助冠後首播，親密榜前十廣告嘉位虛位以待——想和and1等傳奇選手同台競標嗎？想和他的名字掛在同個貴賓榜上嗎？舞台很大，欲占從速——

就差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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