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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七星琉璃瓦,腳踏八棱紫金磚。腳踩地,頭頂天。邁開大步走連環,雙足站穩靠營盤。擺上香案請神仙。先請狐來,後請黃,請請長蟒靈貂帶悲王——”

江儀先前在廣陵冇有見過這種世麵,方過了城關,重金買的路引還冇來得及放入袋子裡,就被人流一窩蜂給帶著走到了城東南的一家大院。

院子門道大敞,裡三層外三層圍了好些人。江儀抻頸張了會兒,儘見著一個個頭頂了,絲毫瞧不見院子裡什麼場麵,就聽著揚調怪異的曲,擊鼓踩地的鈴。他乾脆放棄張望,抖了抖袖子問身邊挎著雞蛋籃子也在掂腳看的大嫂,“這位姐姐,裡頭是做的什麼動靜啊?”

大嫂先是回過頭來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似是對這麵喪骨瘦的模樣不太看好,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這聲姐姐給認下了,“見你麵生的很,纔來幾日吧?”大嫂指了指裡院又說,“這是曹老爺家的院子。聽說這曹老爺高燒連著昏了三四日了,這不是才請了大仙來麼。”“請大仙?”“是啊,你不知道,放眼整個南直隸,也就是這兒有這兩位,神得很呢。”大嫂向人群指指,示意他擠上前去看。

江儀衝著大嫂點點頭,費勁吧啦地往前撥開一條道。這回看清了,江儀從前在書上看到過出馬仙,親眼見了屬實是不一般。

文王鼓、武王鞭,發上簪翎羽,腰繫銅鈴綴貝玉,壇前一人麵畫如鬼神,穿著彩條飄帶裙,身側的二神頭戴鹿角麵,手持獸皮鼓,邊擊邊唱請神曲。那人赤足戴一串腳鈴,隨著唱詞高低旋轉,有如鳥獸灑灑起舞。整個氛圍詭異至極,周遭人群卻看得是津津有味。

江儀也看得出神,聽聞這是北方的請仙法,請天地之靈附體,答人之疑,專治虛病。轉眼之間那大神好似附了仙,扭姿盤座飲雞血,那二神給曹家人解釋道,此回請的是上柳仙。接下來問仙診病的階段便不讓人再看,兩個下人來把看客都哄出大門去,砰地將門拴上了。

彆家的看客也有了看熱鬨的經驗,有看有還,再看不難,都各忙各的去了。唯有江儀,好奇本性不改,想著會一會這位“柳仙”,看看是真是假。

江儀生在廣陵大戶人家,早先家中也請過茅山道士,說是家裡的仆人中了邪,搖鈴畫符派頭也大,最終還不是叫他戳穿了,仆人隻是中暑,不過是些假把戲。

院牆不算太高,以江儀常年同那幫紈絝子弟爬牆落跑的經驗來說,上牆如足走,輕而易舉。他繞著宅後的牆爬上去,見二位大仙跟著家仆入了房中,便也避開仆人們,跳落進院子,跟著在房側的紙窗戳了一個小眼。這個位置大都是向著臥房的窗,果不其然能從孔中見著躺在床榻上的曹老爺和他的幾位妻妾。

這“柳仙”隻與二神說話,旁人聽不見,再由二神轉告給眾人。二神與曹夫人說,曹老爺是受了驚嚇一魂出走難以召回,又說了些讓人聽不明白的術話。江儀近了才發現,原來這二神是個女的,方纔唱曲的聲音低,現在說話了才叫人察覺。

聽罷此話站著一溜兒的妻妾便都開始哭,數曹夫人哭得大聲,又斷斷續續地說,前些日子院裡進了小蛇,確實叫老爺嚇了一跳,之後便發起高燒來怎麼也退不下。江儀聽到此處覺得這大仙似是有兩把刷子,正把目光從床沿移回二位之處,就見“柳仙”一雙深瞳直直向這兒望來,真似大蟒捕食嗅獵。

江儀冇什麼防備足給嚇一個激靈,仰頭忙退了兩步。站定之後一想,他難不成還能看清小孔裡的是誰,便趕緊三兩步攀了牆頭出去,以免家仆叫了人,還要落一通打。

亦雲早與長厭出了曹院的門,便見到一個身形消瘦的人等在門外。這個人就是江儀。

江儀的身上明明穿著一卦公子衣服,卻歪襟斜整,袖口與衣襬也蹭得些灰塵。他見兩位大仙出來,忙往前跟上了亦雲早,一邊抖了袖子抱拳作著禮道,“柳仙,柳仙,知您神通,可否指點在下一二?”

亦雲早卻好像冇聽見似的,腳下步子一點冇停,甚至連頭也冇有回過去。江儀想這大仙難道還聽不懂人話了?便又跟上去長厭身邊,“二神仙姑,是不是得先與您說話,再傳給大仙啊?”

長厭眼皮也不抬地睨了他一眼,道,“不用,他聽得見。”走在後頭的亦雲早被出賣了似的不察痕跡地歎了口氣,終說,“我不是柳仙,早請仙走了。”

江儀微微抬了眉,聽罷把腰背立直了,卻依舊小步跟著人走。“哦,鄙人江儀,敢問大仙怎麼稱呼?”“亦雲早。”江儀把三個字在嘴裡滾了一遍,還是十分自然地將其轉化為熟絡的稱呼,“亦兄,能不能......”

“窺神者不醫。”亦雲早好像對憑空來的麻煩頗是厭煩,停下步子回頭打斷了江儀的話。江儀愣了一愣,難不成,方纔他從窗戶的小眼裡還能認出人來?

江儀向來不信這些鬼神,片刻也有些心虛,便撓了撓頭,也並冇有否認。“唉,大仙多有冒犯,我那是情急之下......”江儀這頭還在編瞎話,想編出個故事圓上一圓,就見亦雲早忽然定目仔細觀量了一遍他的臉。

他的目光好像一柄短刀,一寸一寸慢慢從他臉上劃過去,看得江儀手臂起了一層薄薄的雞皮疙瘩。

“失所愛,妄輕生,你既然能到這兒便是自救了,根本用不著再看。”亦雲早停頓了一下,“還是你想再見她一麵?”

江儀本隻是好奇作祟,想對這從未見過的出馬仙一探究竟,也未曾想過要他真說出什麼來。直至說到這裡,他的麵色終於變了,隻因亦雲早句句道中實情。

江儀來桂子縣,是從廣陵逃出來的。

弘治十五年,十二歲的江儀遭遇家道中落,南商靠山入獄,江父一病不起,母隨其後二年接連相去。江儀自此一蹶不振,以嫖賭玩樂度日,不過十載家財耗儘。此時什麼也不在乎的江儀活著好像隻為了一個人,晚翠樓的頭牌,晚玉蘭。

玉蘭每天會為他彈一支曲,江儀枕在她的膝上,便能隻聽曲,什麼也不想。這日江儀也像往常一樣枕在晚玉蘭的膝上,他說我贖了你吧。晚玉蘭的曲停了,江儀閉著眼感到有水滴到麵上,他睜開眼發現晚玉蘭在哭,還當她是高興的哭。

家中玉器首飾早已典當個精光,江儀渾身上下拿不出一百兩,又如何贖得玉蘭?他彆的不會,唯畫技精湛,記憶超群。家中曾收錄名家畫卷典籍數十餘,不過早在賭坊當作賭資輸去了。江儀便購紙卷、刻章印,在家中仿名家之大作,惟妙惟肖,毫無二致。仿成後又蓋上刻好的印,尋來昔日一道享樂的紈絝子弟,將其作為原品高價售賣。但他知道仿作終有一日露馬腳,準備帶著錢贖出晚玉蘭便離開廣陵。

十五日之後江儀足足掙了三千兩。他準備好了兩枚路引,又花五百兩從老鴇手中贖出了晚玉蘭,他說我們一起走,我帶你出城。誰知晚玉蘭不肯,又大哭,任誰也勸不好。此時卻見一個布衣賣花郎,攥著十兩碎錢,衝進大堂說要贖了晚玉蘭。鴇媽還當看笑話,正要派人哄他出去,隻見晚玉蘭朝他撲去兩人抱作一處。玉蘭哭道,宋郎,我隻與你走。

原這宋姓賣花郎與晚玉蘭早通情愫。晚玉蘭喜在下午倚窗而坐,巧是賣花郎日日在其窗下賣花。賣花郎窮困,無銀入樓買玉蘭,便每日向視窗拋上一枝花。久而久之玉蘭芳心暗許,隻盼他早日把自己贖走。

至於江儀,不過當他是客。

江儀今日才知這般情形,不願信倆人當真情比金堅。他召賣花郎出去,告訴他若予他五百兩,便再不可在晚玉蘭麵前出現。賣花郎若是一生賣花又如何掙得了五百兩,五百兩夠贖一個妓,也夠買一個人。

賣花郎拿著錢走了,山盟海誓情比金堅,隻值白銀五百兩而已。

第二日江儀來帶晚玉蘭走,騙她賣花郎投河自儘,不必再思。他還當玉蘭這樣就會同他走,卻冇想到晚玉蘭瘋了,一頭紮進了門前的湖。她還當她是殉情,又怎麼知道留下傷心的反倒會是江儀。

江儀渾噩幾日,不知黑天白夜,他終大笑三聲,想人儘負人,又何來的什麼真心呢。這日天剛明,江儀收拾了行囊,在案上拾了一支筆挽好發,便出城門去了。

江儀來這臨江桂子縣,彆的冇有,多的就是銀子和時間。一般很少有人會說這話,但他確確實實除了這倆樣,是什麼都冇有了。

他這片刻站得離亦雲早很近,近到能聞見他臉上油彩的味道。他麵對這誇顏巧彩下的臉,竟驀然生出了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來。

江儀有一個長處不同於人,自小閱過書畫無數,記憶力是一等一的好。看過兩回的名畫書捲回家便可默下來,算得上是過目不忘,人人稱奇。幼時家中覺得他有天賦,便請了老師來教,畫技自然也不一般,也正是這樣記憶力越練越精。就衝著這點,他覺得自己一定見過這“柳仙”的臉,不會有錯。可說是北方來的大仙,他從未出過廣陵,又怎會見過?

亦雲早見江儀不作聲,還當他不過是被自己猜中心思給唬住了。

亦雲早實則是不會什麼通靈之術的。吃這口飯生活,全靠看人準的本事。他見江儀眼期腮縮,目下烏黑,頗有喪妻之相,眉淺骨高,唇至下,極易為情所困。這些年見過這樣的男子女子也不算少數,八成有個準。想是接下來江儀便會說他真是神通,硬要求他出馬仙、請悲王雲雲。亦雲早話口提起來,正要以他方纔窺神不敬神的理由拒絕,話還冇出口,就聽江儀開口道:

“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這一句反是把亦雲早說愣了,他的眉輕輕一挑,但神經很快繃了起來。江儀這句話比起疑問來倒更像是篤定的一句自我求證。他在說這話的時候將亦雲早的每一刻反應都看在眼裡,亦雲早顯然從未見過他。

長厭發出一聲嫌惡的嘖,冇忍住翻了個白眼,“毫無新意。你們慢聊,我先回去睡覺了。”亦雲早眼疾手快伸手勾住長厭腰後的一根獸皮帶,“站著,你就不想聽聽江公子說在哪兒見的我?”長厭被勾住回頭要罵,見亦雲早雖是笑著說這話的,語氣裡卻是真讓她聽了辨辨真假。

亦雲早九年前與長厭改頭換麵來到桂子縣,裝作出馬仙其一是長厭本為女真族,對此知其一二,將薩滿舞教給亦雲早,兩人便可以此為生。其二便是請神需得濃妝彩臉,神鬼遮麵,亦雲早極少淨麵出門,就是怕有人認出他來。

江儀頭先冇往彆處想,被長厭一嫌纔開了竅,憑空鬨得了一絲不好意思。“我非是......是當真覺得大仙麵熟。”經一提點他再抬頭看亦雲早,便很難從這邪門心思上移開了。

江儀藉著多年混跡風月場的經驗,料得這大仙雖是畫得難瞧真貌,單觀骨相便能知道他生得好看。

“大仙莫要誤會,江某從不說虛言,我著實是想不起從何處見過了,又許是大仙麵善,看得眼熟罷。”亦雲早盯著他的眼,也當真看不出說的是假話,“不請神了?”江儀連忙接道,“自然要請,就是不知方纔大仙說的她又指何人?我近日困於夢魘日日難眠,醒了又不作記憶,莫不是我夢中入了女鬼?”亦雲早耷著眼皮聽他瞎話連篇,罷了搖搖頭道了一聲心知肚明,便撣撣羽袍徑直走去。

走到江儀作罷不再跟了,長厭忽然撲哧一聲笑出來。亦雲早睨她一眼,“怎麼?”長厭邊笑邊說,“難得,能有人說你麵善。”

“都是你斯邪門歪道,成日讓我學鷹習蛇的,能正派得了麼?”亦雲早想了想又說,“那外來人你以為如何?”長厭不說笑了,道,“看他難有兩句真話,靜觀其變吧,防著些便是。”

江儀吃了道閉門羹,隻好尋了一家食鋪先墊墊肚子。他在大道邊的一家麪館坐下,要了一碗陽春麪,又從筷子桶抽了兩根竹筷子相互搓磨幾回,在桌麵上定定齊,挑起一筷子麵吃了。

“餛飩張,今天這麼早就收攤啦?”麪館的夥計一邊擦著桌子衝隔壁賣餛飩的老闆嚷了一嗓。江儀看著天方方陰,太陽還剩著點兒尾呢。張老闆回道,“早些吧,城門告示都貼著了,近日裡周遭鬨得山賊土匪,還是小心著些為妙。”這做生意的事兒與夥計不大相乾,就算是土匪來砸了攤子,老闆的月錢還得照發呢。夥計衝餛飩張手指方向看去,不遠處確實貼了一紙告示,寒暄幾句便也端著空碗進屋乾活去了。

江儀也跟著回頭看了一眼告示,無甚麼新奇的,大致就說最近山賊土匪易進城擄掠,讓家家戶戶門窗閉好,勿要生事。江儀轉回來捧碗喝了一口麵

湯,這湯分明是熱的,江儀喝著喝著卻活活喝出一背脊冷汗。他擱下陶碗定了定神,腦袋裡嗡嗡地響。

他終於想起是在哪兒見過亦雲早的臉了:

九年前的廣陵東城牆邊,一紙懸賞通緝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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