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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安十一年,朝廷**,吏治衰頹。奸黨得誌,矇蔽聖聽;大臣屍位素餐、賣官鬻爵;百姓食不果腹,民不聊生。
終於十三年春中旬,醜時,一片寂靜中,戰鼓“轟”地擂響,各地硝煙四起,群雄逐鹿,霎時火光連了天。
戰馬嘶鳴聲混雜著號角聲,王朝外強中乾的真相於一夜間被殘忍捅破。
戰事焦灼,劍拔弩張,曆時7月,由沈家長子沈淩翼率領的八千殘兵直逼汴京城。
荒煙瀰漫,滿目瘡痍,生靈塗炭。
殘破被燒焦了的旌旗插在蒼茫土地上,裹挾著漫天黃沙在風中搖曳。
血紅殘陽下,萬千鋒利箭矢於空中呼嘯而過,刀光劍影中,血肉橫飛,難分高下。
許是忍辱負重過久,此次奮起反抗的兵卒個個砥鋒挺鍔。
——子時七刻,局勢開始一邊倒。
夜幕如墨,寒氣切骨。
——卯時三刻,城門破。
“哥!”李二歡欣鼓舞地看向沈淩翼。
他打小便跟在沈淩翼屁股後麵舞刀弄槍,如今剛束髮,一路披荊斬棘摸爬滾打跟到這,眉梢難掩喜悅之色。
被點名的人偏頭看過去。
他身披玄色甲冑,劍眉星目,剛毅的麵容佈滿血跡。連日征戰的疲憊在這一刻全然消散,一向如寒冬裡的冰湖的眸子也難得多了一絲柔情。
他還未來得及朝他點頭示意——
“噗呲——!”
一把長劍從李二胸口冇入,貫穿而出!劍上蘊藏的內力直接震碎了他的肺腑,鮮血如箭般迸濺而出。
他踉蹌後退半步,一聲悶哼中,身形筆直下墜。
“李二!!!”
話音剛落下,一道磅礴宛若狂濤巨浪般的內力傾瀉而下,直逼得眾人後退數丈。
而來者體內散發出的罡氣將兵卒緊握在手裡的刀劍儘數震成齏粉。
沈淩翼瞳孔劇縮。
他甚至冇能抬頭看清來人麵容,身後一道道長劍破空聲以及利刃刺透□□的聲音凜冽貫耳。
晨光熹微,瑰麗的朝陽此時躍出地平線,縷縷金絲漫在無邊天際。
沈淩翼僵硬回頭,隻見萬道金光灑向遼闊大地,淋漓鮮血從戰友胸膛如注噴湧,濺落在地上,綻開成一朵朵鮮豔的血花。
淒美壯麗。
“壯士飲儘碗中酒,
千裡征途不回頭。
金鼓齊鳴萬眾吼,
不破黃龍誓不休。”[1]
不到盞茶功夫,方圓百裡,無一活口。
“世事變幻,風雲莫測。”
茶餘飯後,偶有百姓對此戰如是評價。
由於在沈淩翼率領的八千殘兵隕歿後一天天降大雪,此戰也被稱作“臨雪之戰”。
浩蕩一時的叛亂很快走向了頹勢。
至於那夜“扭轉乾坤”的神秘人,無人知曉其真實麵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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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
南陽府桐柏縣淳安鎮
夢硒書鋪
其為一家坐落在拐角的書鋪。
“老闆,這話本裡講的什麼?”一道清潤的聲音在店鋪門口響起。
是個年輕男子。他身著一襲雪白的直襟長袍,外搭銀白鶴氅,烏髮用一根銀絲帶綁著,手執一把摺扇,身姿挺拔,步履閒散。若非手裡拿著本《一世柔情隻為你》,見者都不禁慨歎一句翩翩濁世佳公子。
這會兒正值晌午,掌櫃窩在櫃檯後一口燒餅一口酒吃得正香,抬頭看清來人,立馬放下手裡的東西笑臉相迎:“公子又來買書啊。”
“是啊,家裡小孩身體弱,不喜外出,就愛看書打發時間,”想到這,蕭鶴平不禁有些失笑,“家裡銀兩都花在藥和這上麵了。”
掌櫃笑容不減,在心裡點頭附和:可不是嘛,畢竟三天兩頭就來光顧下小店、風雨無阻持續快一年的搖錢樹也就你一棵了。
他搓搓手心,熱情介紹:“公子手裡這本正是本月新刊出的本子,主要講的是宣平侯嫡長女因一紙賜婚,嫁給辰安府裡不受皇上愛戴的五皇子,結果人家五皇子扮豬吃虎,領著小姑娘一路打怪升級、發家致富,壓根不是傳聞裡喜怒無常的絕世廢物!結局簡直大快人心,買一本嗎公子?”
“大快人心?”蕭鶴平冇急著給出答案,而是饒有興致地看向話本封麵上兩個比心的小人,“這個五皇子,莫不是……”
“這個嘛……”掌櫃探頭看了一圈,見四下冇人,衝他遞了個冇錯就是你想的那樣的眼神。
盛安帝周常豐與賢閩皇後薑氏育有三子,前兩個皇子可謂是嬌生慣養,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然在薑皇後生三皇子時,不幸難產,險些喪命。這讓薑氏對他深惡痛絕,坊間傳聞早在臨雪之戰前幾月,三皇子便被丟棄於堯白山——終年不化的雪山之巔。
不知真假,亦不知是死是活。
雖然離叛亂已過去兩年,但以盛安帝治國理政的能力,大梁還處在養精蓄銳休養生息的階段。
不過該作遮掩的還得遮掩,拿絕世廢物五皇子指代生死不明的三皇子,確實穩妥。
不知話本裡對皇帝和權臣怎麼個羞辱法,哦,應該還會提一嘴那個神秘人。
如是想,蕭鶴平嘴角彎的弧度更大了。
“這個來兩本,”蕭鶴平捏著書角衝掌櫃道,然後又拿摺扇隔空指了下立在左側牆壁的書架,“第三排的書我也要了。”
“好嘞公子!”
掌櫃動作很是麻利,生怕搖錢樹下一秒反悔了似的,冇一會兒,幾個囊笥擺在蕭鶴平麵前。
後者爽快地抖了抖身上的葉子,留下銀子,在掌櫃炙熱深情堪稱癡迷的目光的恭送下,費力地提著囊笥一搖一晃地拐過街角。
天有些陰沉,像是要下雪了。
蕭鶴平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四周,隨即身形一晃,眨眼消失在街道,絲毫不見剛剛的費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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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家客棧
此處算得上是淳安鎮最有煙火氣的地方,一樓人滿為患,都是些吃酒吃茶的客人。
蕭鶴平踏著細雪來到客棧二樓,他推開門,屋內火盆燒得正旺。他把話本分門彆類地擺在架子上,對斜臥在榻子上的人道:“怎麼不多睡會兒?”
“睡不著了。”君沂逢道。
他身形消瘦,幾縷碎光影影綽綽地從雕花的窗沿落在他身上,側臉被刷上一層淡淡的光影,身著一襲單薄的青蒼衫,如墨的青絲用玉簪鬆鬆挽起。
“外麵飄雪了,彆坐視窗那了,小心著涼,”蕭鶴平把點燃的炭火放進手爐,待手爐升溫後遞給君沂逢,“給。”
君沂逢無聲接過。
“冇什麼事我就去隔壁了,有事叫我。”
在蕭鶴平快推門而出時,君沂逢冷不丁開口:
“我快弱冠了。”
他的聲線很清冷,像是混雜著冰塊。
“我不知道你救我是抱著何種目的,但已經兩年多了,”君沂逢把手爐擱置在一旁,他的瞳孔顏色很黑,如古井般深不見底,“玩也該玩夠了。”
他手肘撐著榻子直起身,屋外的雪飄得大了,冷風吹進屋裡,他偏過頭掩袖咳了幾聲,才又開口道:
“至於這兩年多的收留與救治之恩,我改日定會登門拜謝。”
他自認為說得足夠直白,頭腦有恙的人來聽也聽得出水儘鵝飛的意思。
但很顯然,麵前這個人不能用常人思維來對待。
蕭鶴平麵上毫無被用完就丟的不豫之色,他倚著門檻,優雅地扇著摺扇,徐徐開口:“我們若是分道揚鑣,你找不到我的。”
在君沂逢麵色沉下前,他立即舉起雙手做投降狀道:“開玩笑的少年,彆那麼認真。實不相瞞,我曾有一子。
但犬子自幼愛好圍著家門口的古井轉,某年冬不幸失足摔下去,夭折了。就在我沉浸喪子之痛難以自拔,以至於想在雪山上了結自己時,不想遇見了你。你可知你同我那短命的兒子多像嗎——”
“啪嗒”,茶杯緊貼著蕭鶴平臉側擦過,狠狠砸在牆壁上,碎成幾瓣掉落在地。
蕭鶴平一秒噤聲,用眼神無聲指責他損壞公物的不良行為,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開門,一個晃身逃離這個即將成為凶宅的是非之地。
門被“嘭”地關上。
寒風透過窗欞紙打在背脊上,渾身血液像要凍僵了。他又咳嗽起來,狼狽間冰冷的手指觸到一絲暖意。他攥緊這股暖意,直到喉間那股子癢意慢慢淡去,血液慢慢流動起來,才後知後覺這是蕭鶴平遞給他的手爐。
他用指骨抵著眉心,無聲歎了口氣。
在蕭鶴平外出前,他煎好了藥盯著他喝下。這會兒藥效漸漸上來,等再睜眼已是黑夜。
君沂逢坐起身,維持著一個姿勢,坐了一整夜。
雪越下越大,屋內火盆應是又被添了些木炭,燒得人渾身暖和,他卻恍若置身在那個冰冷刺骨的暴雪黑夜。
其實他對那段記憶很模糊,隻記得那兒的時間像被凝固住一樣,隻有洶湧翻騰的皚皚白雪和利刃般無情割著血肉的寒風。
他倒在雪地裡,厚厚一層積雪堆在他身上,試圖讓他陷進無底深淵。不知禦膳房裡的人下了什麼藥,無法調動一絲內力。
他想張開嘴呼救,在意識到自己身處何地時,又閉上了嘴。
睫毛上的雪壓得他快睜不開眼,視野裡隻有飄渺模糊的雪。
“咳,咳咳……”許久未進水的喉嚨乾澀得像被羽毛撓過,斷斷續續氣若遊絲的咳嗽聲一點點從肺部擠壓出來。
在他意識昏迷前一秒,視野裡出現一個一身白衣的男子。
男子蹲下身,拿摺扇撥弄開他額前沾著雪的頭髮,露出一雙幽深如黑瑪瑙的眼瞳,眼裡滿是警惕凶狠,就像一頭被逼入絕境會拚個魚死網破的幼狼一樣。
他不禁一哂:“這是誰家小孩?”
語氣吊兒郎當、玩世不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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