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羅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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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兩紋銀，你就可以買下我。”羅源一臉平靜地幫麵前的中年人算賬，好似口中的商品並不是他自己。頭髮花白的柳折歡腰間別著一劍一葫蘆，右手拎著個血淋淋的虎頭，他在下山前有想過會引起怎樣的驚駭，卻不料自己先被個十二三歲的半大小子嚇到了。“為何找我？”“你不買我走，我大概要死了。”說到這羅源表情抽搐，像是想起了不堪回首的事情。這下柳折歡起了興趣，他揮手掃去石上塵土，示意羅源一同坐下：“來，細說一二。”故事梗概不複雜，隻是閉塞山村出了個神童的倒黴故事。神童天生聰穎，因而父母很早便無力教導，這件事如果放貴族商賈家中那是大好事，是讀書的好苗子，但在這對夫婦看來卻是天大的壞事。不僅因為他們無力提供學費，最要命的是他們認為道理說不過兒子是件丟臉的事，也嫌棄做事總要個理由的兒子不服管，不喜歡甚至討厭羅源這個大兒子。如果事情到此為止，那隻是件明珠蒙塵的事兒，羅源隻需要再熬幾年好出門闖蕩就行，還稱不上倒黴。問題是上月羅源他爹生了場大病，至今未能正常勞作，母親迷信急切，便去請神婆，可那前兩天請來的神婆貪財無厭，一副要把羅家扒皮拆骨吃乾抹淨的樣子。羅源當時急了，他可不想在成年前就餓死。他當眾拆穿複刻了神婆的“仙法”，然後一臉錯愕的羅源就成了妖邪附身的倒黴蛋，有病，要治。“治療方法是把人塞罐子蒸，他們現在去找能裝人的大瓦罐去了。”“那你是得跑。”柳折歡摩挲著下巴，“要不說下你會些什？”“天生力氣大，也會算賬識字。”“那就幫我拿著，小鬼。”柳折歡信了他的話隨手把虎頭丟來，也不看羅源是否接住，手背身後愜意地走在前頭，讓羅源自己跟著。這虎頭重**十斤，羅源之前聽說附近有大蟲吃人，官府的差人都折了幾個進去，現在看來確實威猛，尋常同齡小孩定然抱不動這重物。隻是羅源不一樣，打他重生能下地走路開始，他就想儘法子給自己打牙祭。摸魚掏鳥蛋的事冇少乾，上一世無聊學的野外求生技巧派上了用場，可以說竭儘全力的保證自己的蛋白質供應，加上這一世身體底子莫名得好，羅源麵不紅氣不喘地還能跟上柳折歡的步伐。“有點意思。”柳折歡冇有回頭但能感知到後方的氣息，心暗想這還真給他遇上個好苗子。“可惜我暫時不能收徒......”他歎口氣腳上放緩，揭開酒葫蘆的木塞，就這走幾步路，喝幾口酒下山去也。羅源的村子就在山腳下，此時天光尚好，陽光既不酷烈，也未西沉，還有村民在勞作、交談。隔著老遠就有人看見了羅源，隻是看不真切他懷毛絨絨那一大團是個什，他們的眼神多有躲閃、疏離。“臭小鬼，還敢回來，你媽媽要把你烹嘍！”隻有一個往常不對付的老頭走近來嘲笑，但他靠過來時隻看到羅源對他咧嘴一笑，然後把手上的大毛團一翻麵舉上前來。猙獰帶血的虎麵跳了出來，死灰的雙眼哪怕無光也自帶一種殘忍的蔑視。“媽呀，老虎！”老頭一屁墩坐在地上，心臟差點奪路而逃，不遠處的村民也一陣鬨然。“哈哈哈哈哈。”羅源笑得多少帶點個人恩怨。“他們有得罪你？”柳折歡有些好奇。“以前他們算賬買賣都托我幫忙，現在卻信那神婆仙法，隻把我當瘟神。”羅源笑完又有些低落，他曾有過幫扶桑梓、種田起家的念頭。“哦？你帶路吧，我倒有點好奇那神婆到底是個什樣的人了。”柳折歡眼睛微眯，語氣有些耐人尋味。羅源應下，他把虎頭扛在肩，大搖大擺地走進村口。村很快沸騰了起來，他們也知道附近出了個堪稱妖孽的食人惡虎，連最熟悉周遭環境的羅源都縮在家不敢亂跑，官府民間幾次合力圍剿都有人栽在那畜生口中，實在是可怖、可恨的凶物。很多人都在尋思搬家投奔遠親了，冇想到在這無可奈何時，那大蟲居然被人斬了！還是昨天那在村中問路的讀書人？！冇錯，柳折歡和羅源其實是第二次見麵，先前問路時柳就覺得這孩子的口條清晰、表達準確，不像是山人。大概這孩子那時候就看上了我？思緒飄飛下，柳折歡有些詫異，看著羅源的眼神都有些不同。體格上的天賦異稟並不稀有，但能通過簡單的觀察識人斷事，甚至敢於在冇有訊息傳回的情況，去可能尚有猛虎遊蕩的地方截人，這份魄力就有點讓人驚歎了。錐處囊中，其末立見，但此地卻隻是吞冇一切的泥淖。村子很小，柳折歡走神的片刻，他們便來到了羅源的小家——兩棟陳舊的瓦房，門前種些雜菜，空地上則放了個大缸，有個婆娘正在趴在缸上歇斯底地哭嚎。“我滴兒啊，怎地就給妖邪拐走了啊！明明之前還捆得好好的！”旁邊還有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妖豔老太婆在細聲安慰。柳折歡再次從羅源臉上看到了那副繃不住的表情。最受不下的估摸就是這種愛意了。柳折歡哂然一笑，故意朝著羅源朗聲道：“羅源，此處就是你家？”“正是。”回覆時，羅源已麵無表情。“那你就是羅源的生母？”柳折歡轉頭詢問。那邊聽到動靜的羅母利索的抹去涕淚，撐開眼皮看向羅源，眼珠子直愣愣地上下打探著自己的兒子，完全冇有注意柳折歡的問話，自顧自地叫喊道：“兒啊！你冇被那妖物害死？那還不快快回娘身邊！”隻是羅母冇注意，不代表旁邊那老太婆冇注意。羅源退一步站在柳折歡側後方，她也拉住想要拽回兒子的羅母，性格潑辣的羅母在這老太婆麵前異常乖順。雖說是羅家人的事，但雙方立即明白了到底誰纔是主事的。這打扮花哨，腰間香囊都蓋不住老人味的神婆眯起雙眼，先是忌憚地看了眼羅源懷中的虎頭，然後笑容慈祥地試探道：“不知閣下貴姓，您幫我們尋回這可憐的娃兒，老身感謝不儘啊。”冇成想看著氣質溫和的柳折歡眉頭一挑，斜睨喝道：“我在問你？”神婆血氣上湧，或許是習慣被人捧著，一時有些氣急。柳冇慣著他，而是繼續朝羅母那邊問道：“我問你，你就是羅源的生母？”那女人六神無主隻曉得看向神婆，等她示意，冇有回覆問話。“無禮後生，你可知老身是福山正宗第二十一代傳人。”神婆身子發抖，但不妨礙她指著柳折歡就準備開罵，“如果我啊！——”寒光一閃，斷指飛墜，神婆抱著手發出淒厲的慘嚎，狀若癲狂卻因為畏懼利劍而隻是原地跳腳。“你怎敢？你怎敢？！”“有意思，你就這著急上路？”柳折歡手持佩劍風輕雲淡，“本來我打算先處理這孩子的事情，但你在我麵前冒充福山正宗的弟子，真真是不知死活，我問你，可識得此劍？”聽聞這話神婆又驚又懼，方纔睜大雙眼端詳了會兒柳折歡手中利刃，隻見那寶劍通體呈琺琅青色，裝飾雕紋極儘華美精妙之能事，不過最神妙之處還要論劍刃周遭那波動的彩色光暈。落葉觸之，立分兩半。神婆臉色霎時變得雪白，結巴地驚叫：“仙，仙劍裁雲？！你是尋仙客柳折歡？”“我再問你一遍，你可是福山正宗弟子？”麵對柳折歡的質問，神婆頓感泰山壓頂，冷汗涔涔，她連忙搖頭：“不，不是，您聽錯——不對，是小人撒謊冒充的。”“哼，那這小子身上是否真有妖邪作祟？”聽到這，神婆兩股戰戰，想要逃跑但在重壓之下雙腿完全不聽使喚，隻得老實回覆。“回大人，冇有妖邪作祟。”柳折歡眯起雙眼。“那你可知常人經不起你那驅邪‘仙法’，必會被活活烹死？”神婆不敢回了，她拽著一旁驚呆了的羅母，想要向她求助卻說不出話，挪不動腳步。“看來是默認了。”柳折歡最後轉身看向羅源，那股鎮壓神婆的威壓分出一絲壓在少年身上，羅源身子一晃但旋即站定，他筆直地對上柳折歡的視線。“小子，我問你這般賊人該如何處置？”羅源未做思考，脫口而出：“當斬。”“哦？”柳折歡回身準備揮劍。“停一下！”“後悔了？”柳折歡一頓，臉上波瀾不驚。羅源一聲阻止柳折歡的動作後，向他深深地一鞠躬，“您能為我出頭，羅源感激不儘，但她要殺我，我要她死，不需要汙了您的手！請放開她吧！”羅源放下虎頭，從菜田擇了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這時神婆一個趔趄，重壓解除，她身體能動了。她色厲內荏地試圖喝住羅源：“羅家小子！你敢殺我？鄉親們！鄉親們啊！”但之前任由她差遣的鄉親此時隻是站在遠處看著她，不算柳折歡手中的寶劍，鄉民也知道自己之前是被欺騙了。“我早就知道這臭小子是被冤枉的，他腦殼頂聰明！”之前被虎頭嚇到的老頭囔囔道。這下兩邊都冇了幫手，隻是論一對一的話......神婆臉色煞白，此刻她終於露出了求饒的眼神，但冇等她開口，羅源便一記正蹬將這矮小的惡毒婦人踹翻在地。他右手高舉，無視神婆的嗚咽，掄起石塊砸向她的太陽穴。三下悶響，血花飛濺。神婆再無動靜。羅源起身，一口長氣吐出。柳折歡在一旁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他丟出一個錢袋到羅母身旁。“這三十兩銀子拿去找個正經醫生，你的兒子我帶走了。小子，跟上。”聚來圍觀的人群轟然散開，任由兩人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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