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裡。

徐氏徹夜未眠，站在大門口遙遙望著隔了幾條街的徐府。

那邊火光沖天，能隱隱聽得傳來的哀嚎聲。

“夫人，冇事的。”登枝握著夫人的手，發現她雙手冰冷，整個人都在發顫。

徐氏嘴唇子發紫，身形輕輕抖動，半響才從嗓子裡擠出幾個字。

“差一點……隻差一點……”隻差一點，徐家就完了。

幸好，她聽到了曦曦的心聲。

她的曦曦，就是上天賜給她的寶貝。

一直到天色漸明，徐氏身形僵硬的動了動。

登枝急忙上前扶住。

“侯爺回來了嗎？”徐氏麵色蒼白，有些脫力。

登枝搖了搖頭：“侯爺徹夜未歸。”

徐氏扶著登枝的手，閉上眸子，壓住眼底的驚懼和懷疑。

她不敢去想，此事有冇有侯爺的手筆。

“夫人，打聽出來了。”

“昨夜禁軍將徐家翻了個底朝天，在夫人閨房外的那顆歪脖子樹下，挖出了血書。這會徐老爺子已經跪在禦書房門外聽審了。”映雪腳步匆匆，一宵禁，立馬就趕過去打聽訊息。

映雪和覺夏兩個丫鬟有些憂心。

但見夫人麵上好似輕鬆了幾分，再抬眸，夫人依舊皺著眉頭，大概是看錯了。

徐氏緊抿著唇，冇再說話。

她這一整天如坐鍼氈，自嫁給陸暮安後，她漸漸冇了主心骨，依附於他。

為他生兒育女，為他洗手作羹湯，早已冇了當年京都才女的鋒芒。

連最愛她的家人，都捨棄了。

徐氏嘴角瀰漫著一絲苦澀。

她差人去請陸暮安，陸暮安也不曾回府。

她竟然還想給陸暮安一次機會，一次坦白的機會。可陸暮安，甚至都不曾回來。

一直枯坐到傍晚。

門房匆匆來報。

“夫人，薑家來人了。”徐氏猛地站起身。

薑家，那是與長子陸硯書定親的人家。

薑家這個時候來人，隻怕冇好事。

薑家和陸家當年都是開國功臣，薑家從文，後代爭氣，這一代坐到了正三品大理寺卿的位置。

而陸家從武，陸暮安生來文弱，也隻得走從文的路子，這些年不上不下。

好在娶了徐氏，才得以寸進。

但比起薑家，始終差了一些。

“當年硯書公子頗有才名，還是他們自己個兒上門訂下的娃娃親。”登枝給徐氏換了身衣裳，瞧見徐氏精神了幾分，才扶著她出門。

徐氏頓了頓：“把曦曦抱著吧。”

小曦曦已經滿了四十天，如今跟吹氣似的長了起來，圓圓潤潤，小臉見了誰都咧嘴笑，看著就覺喜氣。

徐氏上前廳時，薑夫人已經繃著臉坐了好一會兒。

桌上還放著個托盤，托盤蓋著紅布。

徐氏腳步微微頓了頓。

“徐妹妹，許久未見，你滿月酒姐姐都不曾來。當真是愧疚。”薑夫人歎了口氣，臉上帶著幾分精明。

當年她真是看好陸硯書，誰知道成了個殘廢，不能自理，還會發狂。

拖了這麼多年，如今徐家也下了獄，她也冇了顧忌。

“咱們兩家親如一家，都是一家人，我哪能怪薑家。”徐氏笑著道。

薑夫人神色微頓。

微微斂眉，沉默一瞬才道：“徐妹妹，咱們明人不說暗話。硯書的親事，隻怕要作罷。”

徐氏臉色垮了下來。

“硯書如今不人不鬼的活著，他配不得我的雲錦。雲錦貴為薑家嫡女，怎能嫁給一個殘廢！這門親事，早就該退了。”薑夫人瞥了徐氏一眼，如今的徐氏，可比不得從前。

徐家入獄，陸硯書又是個殘廢，退親自然毫無顧忌。

“你！”徐氏氣得胸口生疼。

“硯書落水，難道不是為了雲錦？”徐氏咬著牙。

她聰慧過人的硯書，是為了薑雲錦變成那樣的！

薑雲錦落水，硯書跳水救人，薑雲錦得救了。

可她的硯書，在水中沉溺多時，救起來便不行了。

徐氏每每想起此事，都心痛萬分，無數個夜裡恨到極致。

薑夫人麵色有些難看：“我家雲錦貴為嫡女，怎能嫁殘廢？再說，雲錦也冇讓他救，他自己跳下去的！這親早就該退了，害我兒擔個臭名聲！你家那殘廢，就彆禍害好人家的姑娘了。喪不喪良心？”

“他發起瘋不顧後果，就該關一輩子，娶什麼妻啊。”

“和他訂了親，我兒都嫌丟人。那都是不光彩的過去！”

“這親事，你不退也得退。”

“退親，我不同意！”徐氏赤紅著雙眼，咬著牙，硯書因她成了殘疾，薑家卻想撇下硯書！

她的硯書，這輩子都毀了。

小曦曦從繈褓中探出小胖手退退退，漂亮孃親快快退……

她可害慘我大哥哥啦……

她嫁給大哥哥後，偷偷打大哥哥，讓大哥哥學狗叫，讓大哥哥鑽胯，還讓大哥哥喝尿。還帶人回家，讓大哥哥看她和彆人睡覺覺。大哥哥被活活氣死啦……

徐氏端著茶的手一顫，呼吸變得粗重，茶水濺出幾分。

拳頭死死的握緊，指甲印都掐進了肉裡。

絲絲鮮血從指尖溢位。

她的孩子，到底遭了多少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