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波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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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教堂吃吃睡睡兩天後，秋見到了許久未見的凱恩斯，她敏銳地感覺到他的身上有了一些變化，但細看又冇有什麼異常。

伊文和凱恩斯一同來找她，經過這麼多天孩子們和鎮上好心人的努力，麥溫之家已經被清掃乾淨，她們重新籌備一下傢俱和新的被褥就可以回到去住了。

而今天伊文和凱恩斯一同來找秋，是為了先前出現在麥溫之家樓頂的那個屍體——艾巴。

秋之前就隱約猜到那個可憐的八歲孩子曾經是麥溫之家的一員，神父也在她被拐走的時候藉由此事喊走了伊文。

“半年前我們得知艾巴被臨鎮的一戶人家收養，離開麥溫之家了。”伊文解釋道，“但他……被那個邪神的信徒抓到獻祭，冇有成功到他的新家。”

“我們輕信了假訊息。”凱恩斯憤憤道，“帶走他的是洛奇，他說正準備去臨鎮，可以順便用馬車帶艾巴一起去他的新家……我們就放心把艾巴交給了他。”

“當時神父找我也是想要提醒我洛奇的異常，以及想告訴我並冇有收到任何一家大貴族家有孩子失蹤的訊息。”伊文說著，還看了秋一眼，“他和我說讓我趕快去找凱恩斯回來，洛奇是前幾年被我們村子收留的一個流浪漢，但是他來村子以後冇多久孩童就開始了頻繁失蹤的情況，神父說他也是知道安姐姐在山洪之前被洛奇叫走才覺得奇怪。”

洛奇正是之前抓到凱恩斯的那個男人，聽凱恩斯之前被抓時喊的話，秋能猜到這個男人和安姐姐的關係很好，也自然而然獲得了孩子們的信任。

但現在看來，或許洛奇一開始接近安，就是彆有目的，他隻是想接近這群無父無母的孩子，再把他們通通獻給他的邪神。

但——秋回憶起了當時匆匆一瞥看到的資訊。

「洛奇

25歲

人類男性

信仰：福波斯

所屬國：艾俄洛斯

……

秋暫且相信自己的眼睛給的資訊都是正確的，那麼“福波斯”是誰？

“你想起什麼了嗎？”或許是注意到她若有所思的表情，伊文問道。

“嗯，我記得當時見到洛奇時，他的資料顯示，他信仰的神明叫作「福波斯」。”秋如實回答。

但麵前的兩個男孩都露出了罕見的驚訝表情，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拉起秋就往外走。

“等會東西讓孩子們給你收拾，你先跟我們走，我們去見艾巴。”伊文拉著他邊走邊說，“我們給艾巴選了一個好地方，讓他好好安息，晚上大家會一起悼念他。”

離開教堂以後，伊文才重新提起福波斯的事。

“福波斯是鄰國的守護神，我們小鎮位於艾俄洛斯守護國的西南角，正好與福波斯守護國接壤，是非常偏僻的位置。”他深吸一口氣。

“福波斯，是人類的正義之神，掌管人類的正義，破除所有不公，也是所有執法者的守護神。它是一位真正意義上因人類而誕生，為人類的福祉延續的神明。”

秋注意到短短幾句話，就包含了四個人類。

“那洛奇信仰福波斯……能不能代表他做的事也是為了人類的正義？”她問。

伊文沉默了，但答案顯而易見。

“聽你說的話，福波斯好像和其他神明有些不同之處。”

伊文點頭，“祂不是洛神的力量直接創造出來的神明，而是人類文明誕生、發展後順應人類集體需求而誕生的。”

說完，他忽然停下了腳步，嚴肅地看向秋，“不可妄議神明，這個話題…現在不適合聊。”

秋點頭，這個世界的原住民在這方麵很在意，她當然也會入鄉隨俗，所以她準備等卡洛希空了再和他單獨聊，畢竟他是“主神”，聊這個應該也無所謂。

而且，看伊文的樣子，他顯然是還有想說的，也有想法，隻是“不適合聊”。那以後總有機會繼續說，在這之前，就讓她自己四處查查資料吧。

於是三個人便沉默地回到了麥溫之家附近，那是一片禿頭的樹林，艾巴已經被裝在一個小小的木棺裡，地上有一個淺淺的土坑，看上去才挖了一半，凱恩斯上前拿起鏟子繼續挖坑。

秋看向墓碑上的文字。

「至我們一生的好朋友——艾巴。」上麵的痕跡很新鮮，想必是伊文親手雕刻上的每一個字。

這個男孩的執念很深，深到足以撐起他的屍體一步一步爬回到麥溫之家，那麼他當時回來到底是想要做什麼，還是想要告訴麥溫之家的孩子們什麼呢？

想著，她看見眼前的棺材上坐著一個深色頭髮的小男孩，它有些瘦，但並不虛弱，身形卻是半透明的，唯獨額頭上有一個小鳥形狀的光點閃閃爍爍，這個小男孩左右張望著，似乎在尋找什麼人。

秋一眼就認出來這是艾巴的靈魂。

“你在找什麼？”她試圖上前搭話。

小男孩冇有注意她，也是冇有想到有人能看見他，還是繼續張望，甚至跳下了棺材，但冇走幾步又摔在了地上，似乎不能離開身體很遠。

秋走到他前麵，蹲下看著他，“艾巴，你怎麼了？”

小男孩愣了一下，立馬抬起頭對上了秋的眼睛，她看得見他！

“大家呢？你…你快告訴凱恩斯哥，讓他們快跑，那些壞蛋要製造洪水把大家都逼出來，他們想殺人！”艾巴飛速地說出了這些話，熟練地就像在心裡說了無數次一般。

注意到秋的異常，正在挖坑的凱恩斯也來到了秋旁邊，“你在和誰說話？剛剛聽見你喊……艾巴？”

“嗯，你彆擔心，洪水已經都過去了，大家也都冇事。”秋和艾巴說，“晚上大家都會來看你的，你做得很好。”

聽到秋的話，艾巴明顯鬆懈了下去，身體竟突然透明化了一大截，額頭上那小鳥形狀的光點又黯淡了一些，隨後緊接著被吸入了棺材裡，大概是回到身體裡去了。

她起身，把剛剛艾巴說的話都告訴了凱恩斯和伊文。

“洪水是人為造成的。”伊文並不意外，“先前來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這個季節並不容易爆發山洪。”

“但是為什麼艾巴還能回來？被獻祭給那個邪神的孩子不都……”秋覺得奇怪，“他的魂魄在額頭上有一隻小鳥，我能感覺到是那個小鳥在保護他的魂魄，但是我的眼睛也看不出來那是什麼。”

“小鳥？”凱恩斯抬頭，“一個長尾巴的小鳥？”

確實是一隻長尾巴的小鳥，身體是小鳥的曲線，尖尖的鳥喙，但後麵拖了一根又直又長的尾巴。秋回憶著，點了點頭。

“那是洛神的標誌——「木尾鳥」。”伊文很自然的接過話頭，“但是……洛神已經很久冇有迴應過祈禱，不知道為什麼他的標誌會出現在艾巴身上。”

“有這個就可以保護他的靈魂不被邪神侵害？”秋疑惑道，若是這麼簡單，這裡的每一個孩子出生都受過洗禮，也不應有那麼多孩子被威斯吃掉了。她想起了先前遠遠看見的，在祭台之上密密麻麻的孩子死前不甘心留下的怨氣。

伊文果然搖了搖頭，“有一部分原因，但神明的力量強弱與人自身的信念有關。”

他冇有說下去，秋卻猜到了。或許真正保護這個孩子的並不隻是木尾鳥的祝福，而是他想要把訊息帶回家讓他的家人們逃走的執念。

凱恩斯又沉默地去拿起了鏟子，一鏟一鏟把土堆到外麵，一點一點挖出了一個可以放下那個小小棺材的土坑。秋注意到麥溫之家周圍的風神力組成的結界又回來了，而且比以前更強大。

很快就到了晚上，出去幫忙的孩子們都按時回到了禿樹林裡，莎莎帶了一藍木花束回來，放在了地上。

孩子們都不約而同地看著艾巴的墓碑沉默，冇有人哭泣，也冇有人說話。

秋和她們一起坐在地上，圍著篝火一圈，跳躍的火光在眼前恍恍惚惚，讓她感覺臉頰有些熱。那個叫艾巴的小男孩，他的魂魄冇有再次出現。

“艾巴，再見！”不知道是誰先喊了這麼一句。

“再見！等你找到新的爸爸媽媽了要帶來給我們看看！”

“要好好吃飯，多喝牛奶！”

“我們會一直記得你的！”

“艾巴，找到新的爸爸媽媽以後，要叫我哥哥喔！”

……

孩子們說著，秋越感覺到悲傷，但她好像在模糊中看見那個半透明的男孩又出現了。

他向著她們招著手，臉上帶著笑容，逐漸和額頭的小鳥融為一體，最後淺淺地淺淺地消失了。

這場簡單的告彆就這樣在孩子們嘰嘰喳喳的告彆中結束了，當天微微亮起，孩子們就被莎莎帶著回去睡覺了。

秋把手上編織好還帶著露珠的花環輕輕掛在了艾巴的墓碑上，花瓣藍黃相間，其中還閃爍著絲絲銀色的痕跡。

下輩子，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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